阮伏鯨作為客人,多少有些尷尬,爹你要不先聽聽自己的嗓門
好在謝逸夏是達士心性,笑著向大嫂的這位嫡兄拱拱手。
謝瀾安忙道“舅父莫惱,叔父勿怪,是瀾安的不是。初次會見阿舅同表兄,倉促不成禮,還請長輩上座,容我”
“好孩子不忙。朱家是吧”阮厚雄進院時聽見了大概,扶起小女娘的手臂,冷聲笑道,“他家祖上不過一個吳國水軍假節的小官,也敢欺負阮家的人,這要好生說道說道。我去朱府等那老小子下朝,伏鯨陪著表妹說話。”
他水陸舟車入謝府,一口茶水未喝,轉身大步流星而去,帶著尋仇的氣勢找那彈劾他外甥女的狗物去了。
除了習慣成自然的阮伏鯨,幾個年輕小輩都暗暗吃驚,瀾安的舅舅原來這么豪邁啊。
謝瀾安獨撐慣了,頭一回被人這樣保護,望著阮厚雄離開的背影,幾縷暖意沖刷過她心底堅硬的冰層,融不開,留下酸齒的一道汩聲。
她想起來,阮家的祖輩曾出任過吳國水軍大都督,至今白水澗上停泊的兩艘黃龍戰艦,便是阮氏獻給朝廷的。
都說南人孱弱,可江南姓氏,也有悍勇之風。
謝逸夏贊了聲“性情中人”,余光將謝瀾安的種種神思收入眼底,轉頭請阮家郎君在府中自便,而后笑瞇瞇地看回大侄女,“跟我進去說說吧。”
謝瀾安點頭,她原本也沒想瞞過二叔。
舉步之前,她對初次逢面的阮伏鯨說“表哥稍候,空了我帶你逛逛金陵城。”
阮伏鯨本就留意著她,擔心謝府君為難人,父親又不在跟前,不由上前一步想攔她。
謝策同時邁出一步,擋在人高馬大的阮伏鯨身前。
那對叔侄去了書房,謝策含著得體的待客笑意“阮郎君,一向少見,不如策先帶郎君在敝府參觀。”
阮伏鯨視線不離那襲雪衣出塵的背影,“謝郎君,久聞大名。參觀不必了,若謝氏容不下我姑母與表妹,我阮氏將人接回吳郡也是一樣奉養。”
“瀾安是謝家人。”
謝策說到這里,讓了讓,笑中摻雜了一絲無奈,“其實阮郎君毋須擔心謝家容不下瀾安,倒不如擔心阿妹她容不容得下謝家吧。”
阮伏鯨一進京就聽說了謝家族老自盡的風聲,此時傲然一笑“這才是阮氏的家風。”
謝策不敢茍同。
小時候阿父把誰抱在膝頭親昵最多不是他,也不是幾個弟弟妹妹,是瀾安啊。
匾額名為新枰齋的書房門一關,謝逸夏臉上的笑便消了,“謝辛夷怎么死的”
做得了雄州之主的人,看似風雅隨蕩,射向謝瀾安的目光卻有實質的敲打。
他不問她女扮男裝的身世之秘,一目了然事,何必再問。
謝瀾安立在下首,沒有隱瞞,將浮陵銅山一事一五一十向二叔交代清楚。
謝逸夏聽完來龍去脈,目光震動,握著麈尾的指節泛出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