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白腮幫還鼓著,下一刻乖乖將腦袋送到主子的扇頭下。
他難受的不是別的,是主憂仆辱,主子受了委屈,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那便是失職。
謝瀾安沒敲他,轉扇在掌心敲了敲,吩咐山伯“將人請進來,駐在外院吧。”
岑山枯索著眉頭,也有不小疑慮,“娘子當真要留下他們”
“留。京畿禁衛一共六個營,太后舍得讓一營都護來給我做私衛,我有何理由不要”謝瀾安眼中閃動明光,“可是光靠別人怎么行,咱們自家的府衛,也要擢拔出一批精銳。”
“著令,府內護院能在玄白允霜手下走過五招的,當場燒身契,升部曲,一家老小皆免奴籍入丁籍。僮客中有能臂挽五石弓,或知馬,或天生孔武者,亦復籍進正院,其家中有女在謝府為婢者,放免。”
玄白與允霜眼神雪亮地對視一眼。
在江左門閥世家中,門生地位高于部曲,部曲地位又高于奴婢。奴隸的等級又分良人奴、家奴與雜役。
良人奴在主人家做到六十歲,倘若主家高興,尚有一絲可能恢復自由身,最低等的雜仆卻是百代不免,代代為奴。
所有世家主,都只有拼命買進大量奴隸為自己生產勞作的份兒,因為他們有土地稻田,有私園果藥圃,有畜牧場一年生產出的糧食、蔬果、藥材、肉禽等不但可以自給自足,且不用上繳稅賦,盈余頗豐,自然要不遺余力地盤剝奴人。
以上這些產業,陳郡謝氏不能說沒有,且規模非二三流世家可比擬。但像謝瀾安這般大手一揮就放免奴人的,極其少見。
岑山慮事更周全,“這么多身負武力的人選進內院,沒有了身契約束,會否對娘子的安全有妨害”
謝瀾安反問“三代身家自由都被別人捏在手里,便會真心盡忠嗎我用人不靠慈心,只看真本事。有本事懂攀爬的,自有階梯讓他一步步上去,他掙的是自己的前程,豈有二心;有膽子叛我的,我能免他全家,就不能再找他全家了自己不想要臉面,莫怪別人把他踩進泥里。”
岑山明白了,又問“這些事是否要避開太后的耳目”
謝瀾安抖開玉扇,眼中的凜意變成玩味,“就是要在她眼皮子底下。”
想讓太后放心她,便不可無野心,因為那與謝瀾安的為人不符。一點動作都沒有的謝瀾安是城府太深,反而惹人猜疑。
同時也不可以太有野心,讓人覺得不好掌控。像這樣半掩半露,半推半就,才會讓上位者以為自己看得透,掌得住,最合適。
岑山趁機提議“那么,娘子屋里的婢女也添上一批吧”
往年謝瀾安身邊只有書僮與小廝伺候,習慣成自然,山伯之前勸了好幾次,謝瀾安只嫌繁瑣。除了此前從西院借調來,去三房傳話的小婢子束夢,謝瀾安過后見她伶俐,留在正房聽用,此外便無其他使女。
“不用,我習慣了。”謝瀾安問,“三叔哪日搬走”
岑山無奈地輕嘆一聲,家主的積威比從前只增不減,他不敢十分勸說,回答三老爺便是今日搬家。
“今日”謝瀾安愣了下,“五娘哭了”
“沒有。”岑山回道,“三老爺面有怨懟之色,本是勒令五娘子一同走的,但五娘子不想走。之前娘子吩咐過,五娘子的事以后盡歸您管,老仆便派人一直守著五娘子的院落,沒有驚擾到小娘子。”
謝瀾安點頭,浮起的唇角滲出一絲狠,“三叔不鬧則罷,他若要計較父母之命,正好姑母無子女,把五娘過繼到姑母名下,連聲爹也不必叫了。”
很快,謝氏宗族的分枝都收到家主立下的新規,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