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目觀望,只見園中長亭小橋,曲徑中通,雖有薜荔藤蘿,桃李海棠,卻都不是所嗅之香;又聽流水潺泉,宛然有扣玉之音,見那假山奇石形態峻異,雖也環池而建,山水動靜相宜,卻也不是發出水玉相激聲的所在。
隨著前行,入目更是雕梁豐茸,飛檐離樓,瓴甓錯石,燦耀紋章。
謝瀾安神色平平,謝豐年早年常隨父親出入東山別業,見慣好景,也不以為奇。
謝策幾人卻默默對視一眼,心道好一個極盡奢靡之能事。
許多賓客已經到了,庾、何兩氏的女娘們近水樓臺,聚在春潮亭中說笑,華燈璨燭,衣香鬢影。
遠遠看見謝瀾安,她們有片刻安靜。
隔了一會,有人唏噓“從前覺得她是京中最干凈無雙的風骨,想近一步都不能,如今看著,竟不太適應。”
這些出身高貴的女郎,對謝瀾安暗中打量者有之,往昔愛慕者有之,挑剔嫉妒者亦有之。
何氏嫡女出身的何嬙笑意冷淡,“混跡在郎子堆里這么多年,誰知道干不干凈呢。”
“喂,你們”
一道嬌音從她們身后叱響,夾含不悅“好好的小女娘,說出的話這么臟,不覺得有失風范嗎”
“安城郡主”眾人回頭,看見由宮婢簇擁的陳卿容,在彩綢花燈下嘟唇蹙眉,一時都有些訕訕。
她是當今陛下的堂姊,無人敢攫其鋒。
何嬙還是當今長公主的小姑子呢,長公主陳蓉所適的駙馬,正是惠國公何興瓊之子何繼奇。而庾洛神那位被嚇死的倒霉夫婿,便是何興瓊的侄兒了。何嬙反唇相問
“郡主一腔癡情付諸東流,不是最恨謝瀾安的嗎,何以今日為她執言”
“本郡主自家事,用你說三道四我才沒幫她說話,謝瀾安壞死了,可她再壞也只有我說得,別人就是說不得”
陳卿容脾氣上來可不管許多,大大發作了一通,惹得四周的人頻頻回望。
這邊的動靜恰巧傳到走上曲橋的謝瀾安耳中,她失笑著按按耳朵。
庾洛神明知安城郡主與她有過節,還邀請她來參宴,真是位好主人。
陳卿容看見了她,穿過曲徑,快步走來,大聲而冷酷地說“謝瀾安,前些年年年給你準備生辰禮物,你都視若不見,今年我可沒禮物給你”
“人來就好。”謝瀾安嗓音氳沉,低頭溫和地看著使小性的小郡主。
陳卿容一愣,溺在那雙溫情深邃的瞳仁中,臉頰竟燙起來。
她倉促地撇開臉,“你、你不許這樣同我說話,本郡主才不吃你這套呢”
小郡主匆匆跑走。
謝瀾安望著那道背影,也是弄不懂她來去如風的脾氣。
折蘭音微笑說“阿瀾仿佛對女子格外寬容啊。”
那些飄到耳中的碎語閑言,連她聽到都不免生氣,阿瀾卻似全不放在心上。
謝瀾安抬眼乜著一處,懶笑半聲“也分人。”
她視線所及,庾洛神身著一套特訂的紅鸞蹙金飛髾雜裾,終于姍姍迎來。她高挽的義髻上玉笄六副,大珠墜耳,姣好的麗容煥發著一種高姿態的志得意滿。
“嗬喲,比我還紅。”謝豐年小聲嘀咕,被謝策警告地看了一眼。
“壽星蒞臨,小園蓬蓽生輝。今日高朋滿座,皆為謝娘子而來,不知此處風景可還合乎壽星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