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鳶伏在石階上劇烈地咳嗽半晌,新鮮空氣涌入肺腑,方從鬼門關轉了回來。
路過的士人見到他狼狽的模樣,詫色相視,楚清鳶撐著手肘起身,臉色陰沉。
謝演從館閣出來,見到脖頸紫黑的楚清鳶也唬了一跳,“出了何事”
楚清鳶束緊衣領遮住傷痕,眼瞼還滲著之前窒息時憋出的猩紅,聲音嘶啞“無事,遇到一條瘋狗。”
離開院子的胤奚左拐右繞圍著士林館轉了一圈,確定無人尾隨自己,方去校場。
武婢們已經開始訓練了,祖遂背手立于觀望臺,正面色不豫地等著他。
果不其然遲到了。
胤奚認罰,直接走到兵械架前提起一桿鐵鑄槍,牽動肩臂的肌肉時,他眉頭微擰,一言不發地朝革靶刺扎五百下。
不知是不是祖遂的錯覺,他感覺這小子今日的戾氣格外重。
回來又是傍晚,謝府掛著竹骨紗燈的宅門外,停著數輛馬車。
今日是六月六,舊歷有“僧曬經,女歸寧”的風俗,此夜無宵禁,因為秦淮兩岸會舉行盛大的祭神燈會。
胤奚回府,正巧遇謝瀾安帶著瑤池、文樂山出府。
她身邊是輕袍便服的謝策夫婦,折蘭音身邊的乳母懷中抱著個胖團團的奶娃兒。
暖黃的燈光下,一幅闔家團圓的溫馨場景。
胤奚微頓,稍側身避了避,“女郎,衰奴回來了。”
他的聲音含些沙啞,似累得狠了。謝瀾安下意識往他嘴唇上看顏色。
等看到那兩片淺粉微白的仰月唇時,她一忽反應過來,她這是什么怪習慣
她應了一聲,文良玉笑著與他說“我們正要去看燈,小胤郎君,你要不要一起去”
自從崔先生當面夸獎過胤奚一回,文良玉對這個對門鄰居就十分佩服。最近聽說他又去學武,更敬佩他的毅力。
他說完,才發現胤奚臉埋燈影之中,身形疲憊,這才想起來“看我,忘了你才操練回來,你趕緊回房歇息吧”
胤奚輕輕看謝瀾安一眼,垂下眼“嗯,我不去了女郎不曾邀請我。”
這話一出,府門口眾人都靜了一靜。
文良玉睜著純稚的雙眼撓撓鼻尖,敢情他的邀請不作數對吧
謝策與折蘭音默契地交換一個眼神。
謝瀾安失笑一聲。她本對燈會無甚興趣,今日出門全是謝豐年鬧的,說一人看燈無趣,非要與她一同出門。謝瀾安也覺弦繃太久,松快松快是應當,便同意了,順便叫上樂山。
結果臨行前,謝豐年忽被一班朋友下帖叫去喝酒,反而成了全家缺席的那一個。
不是忘了胤奚,是念他練武辛苦,想讓他多休息休息,這也成了她的不是。
她負手將胤奚周身上下打量一番,未接前言,似笑非笑地問“打架了”
撥云堡有她的耳目,楚清鳶搭上謝演這條船她知道,今日在士林館鬧出的動靜,她也有耳聞。
胤奚一愣,下意識點頭“我是不是給女郎添麻煩了”
謝瀾安以為他多少會有些遮掩,不想承認得如此痛快,笑意不由明快幾分,說沒有。
她雖沒料到胤奚會和那姓楚的碰上,但小小插曲,沒什么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