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剛坤柔是天命所決定的,你想逆天而行,你能嗎”
謝瀾安平靜地說“可我偏偏不是你說的那種女人。”
“那你就不是女人”阮碧羅篤定道。
她循循善誘著“瀾安,你是男子啊,你聽,你連聲音都是屬于男子的,你是我悉心教導二十載的宗族冢嗣。你想做官,你想成事,可以,以男兒的身份做,不要脫下這身衣裳。”
暗處值守的賀寶姿動了動眉頭,她聽了這話,只覺得胃里翻涌不適。
她女扮男裝五年,雖然艱難,至少家人是理解她的。
她難以想象謝娘子在這種人身邊,是如何長大成人的。
她幾乎要忍不住上前,卻聽謝瀾安揚聲向甲板對面道“茗姨,母親平日是否不怎么與人說話,怎么憋成這樣了”
“謝瀾安”阮碧羅惱羞成怒。
“天無私覆,地無私載,若女人才是維系人民代代傳承的一方,”謝瀾安抬眸,月光清清冷冷地落在她眼里,“那為何女人千年來都匍匐于男人之下母親想過嗎”
她知道阮碧羅聽不懂這些,但謝瀾安沒有火氣,她只是心平氣和地,看著眼前這只剩血緣而無感情的可憐婦人。
戰亂時有一種兩腳羊,那是把女人和小孩的手腳綁起來,串在扁擔上論斤售賣,買回去不是養的,是吃的。
而太平時,女子便是花朵與珠寶了嗎也許有極幸運的姑娘,生在極開明的家庭,可以這般無憂無慮,可大部分的她們,也仍是沒有被綁起來的兩腳羊罷了。
人們沒有動用繩索,人們只是將她們困于內宅,相夫教子,割斷她們遠游四方的心志,也剝奪她們名見于經史的可能。
史筆是在男人手里,規則是由男人寫就,不錯。
那女人為何就不能奪過筆來,改一改箴碑上的字
“這樣的世道,我不喜歡。”在阮碧羅難以理解的神情中,謝瀾安如是說。
江水東流一夜,翌晨,胤奚在繆娘子推門的聲音中醒來。
他餳開的目光掃見一道人影,人還未十分清醒,本能警惕地坐起身來。
繆娘子反被嚇了一跳,歉意道“哎呦,吵醒小郎君了,仆婦是來看看小郎君醒了沒有”
不過話說回來,那酒糟鴨里不過兌了幾小碗米酒,燉一燉也就沒了,她還沒見過酒量這么淺的男子。
幸好這位郎君醉后不吐不鬧,省了她不少事。
“多勞娘子。”胤奚松了后背緊繃的肌肉,無意識地捻了下脖頸。
他是和衣而臥的,緩了兩息,下榻整好衣襟,在船板的輕晃中揉動發脹的額角,回憶昨晚之事。
昨晚吃飯后,他好像被女郎抓在手里,再然后再然后
完全想不起來。
胤奚神情放空了一會。
他問繆娘子是什么時辰了,繆娘子道“才過辰時,郎君餓了沒有,仆婦為郎君備膳。”
胤奚搖頭謝過繆娘子的好意,繆氏出去后,他遲鈍地拎起自己的領子聞了聞,洗漱一遍,換上干凈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