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娘聽著這話奇怪,心里納悶,張了張嘴,也不知如何應答。
一抬頭,她看見村里其他人也往這邊來了,這才像是找到了救星,忙道
“你們快來搭把手吧秀才公剛剛忽然就成這樣了,怎么說都不肯起”
眾人見狀,加快了腳步趕緊跑過來,還沒走到跟前,宋銜青就自個兒從地上起來了。
大伙便都停在原地,靜靜看著他的動作。
宋銜青起身后,朝旁邊走了兩步,然后轉過來面向所有人,再次單膝跪地,神情肅道
“諸位,我有一事,想向大家坦誠”
“其實我并非真正的宋銜青。”
說著,他就伸出手指,在額角一抹,一張人皮很快從他臉上揭了下來。
那張被他捏在手中的人皮。
除了鼻骨、顴骨、下巴等處做了特殊的處理外,有些凸厚,剩下部分的質地均很輕薄,如同蟬翼。
再去看那“宋銜青”藏在皮下的真容,就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了。
比起原先的宋銜青,他真正的五官更加陰柔精致。或許是遮蓋面具久了,他的皮膚也白得不像話,活像個死人。
只是,大約是長期易容的緣故,他臉上零散布著許多塊紅斑,乍看有些可怖。
在他的右臉上,還刺了一個醒目鮮紅的“殺”字
棗兒等人算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見他卸去偽裝也不意外。
但她們卻沒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臉上竟然還刺了字。
那是本朝犯了罪后,才會被判處的黥刑。
而這個殺字,說明他手上沾過血
棗兒她們的反應都是如此。
一旁,栓子娘和荷花她們這群還不知內情的人,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沖擊了心靈。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久久沒人能說出話來。
倒是有幾個孩子被他那換臉的戲碼給嚇到了,埋頭在大人身上,根本不敢抬頭去看。
“宋銜青”見狀,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開口。
他的聲音也慢慢脫了偽裝,變得低啞不少。
“我本名為鐘肆,有許多人也叫我螽斯。”
聽到這兩個字,大牛和劉二山猛地回神。
大牛忍不住脫口道“你,你是螽伯不對,螽伯那張臉,也是你偽裝出來的”
鐘肆聞言苦笑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不錯,但那次不是有心的,而是我平日里就習慣以假面示人。”
“你們也都看到了,我臉上被刺了字。在外行走時,不遮住的話,去哪都會引人注目。”
“既然說到這里,我便先從我自己的事講起吧”
鐘肆生于南地一小縣城的清貧人家。
他本來并不姓鐘,而是跟著爹姓,名字也很敷衍,叫作王四。
打王四記事起,家里就只有他娘一人忙前忙后,靠著給人漿洗縫補,艱難將他養大。
而他爹則是個該死的賭鬼,每次出現,就只有問家里要錢一件事,總能攪得家里不得安生。
在他八歲那年,他娘被爹賣給了城里的富戶。
當然,名義上好聽,并不是賣,而是典妻。實際就是徹底賣到了那人的家里。
王四也被一起帶去府中,當了那富戶兒子的玩伴,實則卻比小廝還不如,每日任其打罵。
日子很是艱難。
但娘倆還活著,還能見著面,也算勉強能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