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越來越麻木,一開始還會每日數數家里剩余多少柴糧,后來也數不動了。
能少吃點就少吃點,堅持活過這個雪天就是勝利。
餓了吃口糧,渴了就抓兩把雪吞了,偶爾點柴暖一下屋子,然后就縮回被窩里渾渾噩噩地待著。
又看了一眼,雪仍沒化。
從開始到現在過了幾日好像有些記不清了。
家里的柴還剩最后三根,怎么也舍不得燒,況且只三根柴也燒不了多久。
錢七的兒女總是將柴抱在懷里,仿佛這樣人就暖和了,能有一個念想。
房子里冷極了,好在還沒到凍死人的地步。一家人團在一起也能多點熱氣。能活。
不過很快,吃的也要沒了。
最后倆大人只能緊著孩子先吃,自己盡量扛著餓。
漸漸的,一家人眼睛全都睜不開了。分不清身上的麻木感到底是凍的還是餓的,分不清手腳是冷還是疼。舌頭也是僵的。
他們時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睡覺,還是昏過去了,又慢慢醒來。
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直到這天,一家人徹底失去了知覺。
在一片融融的暖意中,錢七迷茫地睜開雙眼。
眼前一片模糊,看不分明,只能感知到一片濃郁暈開的深綠色。
他竟然還活著么
身上無力得像是死了。
“他醒了,快端餅干糊來”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接著,一口熱乎乎的吃食就強硬地撬開了錢七的嘴。
嘴里突然塞了東西,錢七動了動舌頭,發現口中似乎沒了那種僵硬的感覺,舌根重新變得柔軟。
不過,也不知是味覺失靈了,
還是說他是真的死了,地府的食物沒滋沒味。
錢七這會兒吃不出任何味道。
只是下意識嚼了嚼,發現全是軟軟的糊,也沒什么需要嚼的地方,就咽下去了。
熱乎乎的食物順著嗓子眼慢悠悠滑進腹中,錢七能清晰感覺到它在食管中滑行的痕跡。
他的體內仍是冰的,被這熱騰騰的吃食慢慢喚醒點亮了。
等食物到了肚子里,他的目光也逐漸聚焦。
錢七終于看清眼前站了個年輕男人,正端著個木碗給他喂食。
而他自己,則被包裹在一個緊致的,綠色的大口袋里。
這種感覺并不束縛。
經歷過那樣的冷意,錢七竟然覺得這東西很有安全感。
他很想再往袋里縮縮,可惜沒有力氣。
不過,腦子也終于醒過神來,能想起一些東西了。
錢七的目光移向男人,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地問道“我我還活著么婆娘人呢孩子們在哪”
男人見他還能說這么多話,忍不住高興道“放心吧你還活著,你的家人也都活著。她們雖然沒你醒得快,但肯定都會醒來,我絕不騙人。”
“你先別想那么多,快把這吃食咽了。等吃飽喝足了,養好身子,才能有力氣去瞧你妻女。”
錢七一聽,心里踏實下來。
又一口飯食喂到他口中,他乖乖吞了。
這次,味覺好像也恢復了不少,他從這口飯中嘗到了濃郁的糧食香氣。
真香
錢七細細品著,有些舍不得咽。
但看一旁男人還等著給他喂食下一口,就還是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