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好嗎
喬知予覺得,這分明很好。
“噼啪”,燃得正旺的油燈爆了一個燈花。
老四成國公錢成良帶著醉意迷迷瞪瞪抬起頭時,正看到橘黃的火光映在喬遲那張神色從容的臉上。
喝到現在,眾人都醉得狼狽,抬頭都難,這個最小的兄弟卻仍在悠閑自得的夾菜喝酒,肩背挺拔,愈顯豐采高雅。
錢成良知道當年綾綺殿釋兵權一事,喬遲必定事先就知曉,只是他沒有和兄弟們透露哪怕半句他知道喬遲十六年來對宣武忠心耿耿,但三哥是兄弟,他們其余的這幾個難道就不是兄弟了嗎
他心底清楚,如今這樣,恐怕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可午夜夢回之時,他還是會恨。
夢中鐵馬冰河,夢醒身陷囹圄,即使這囹圄是用高官厚祿綾羅綢緞鑄就,他錢成良依舊不稀罕
喬知予垂眸,捕捉到了這發鬢斑白的四哥醉眼中一閃而逝的怒與恨,不禁搖了搖頭。
她給自己倒了碗酒,旋著酒碗,帶著幾分唏噓,低聲吟道“嗔,嗔,是非拂面塵,消磨盡,古今無限人。”
錢成良不想聽這意味深長的暗語
他撐起不聽使喚的身子,一把拉住喬知予端酒的手腕,借著幾分酒意不甘的開口“十一,十一哥哥心里痛得很,痛得很啊”
燈火葳蕤搖曳間,喬知予緩緩瞇起了狹長的眼,笑得從容又溫和。
她伸出大手,一把攬住老兄弟的脖頸,安撫性的揉了揉,最后俯身在他耳畔,輕聲說道“四哥,喝醉了,就睡吧。”
酒醉應眠,獨醒難安。人啊,該糊涂點,就得糊涂點。
錢成良愣愣的看著她,最終還是低下了頭撲在桌上,帶著滿腹憤懣,心不甘情不愿的睡了過去。
看大家都醉倒了,喬知予才站起來往賬臺走去。
賬臺后,佇立著一個身穿玄色錦袍、腳踩玄皂官靴,面貌清俊的青年男子。
他叫祿存,是不言騎的中尉,也是她的半個徒弟,直接對宣武帝負責。
待他在她手下成長起來,他將成為宣武真正的心腹,帝王鷹犬,天子爪牙。
這家特殊的酒館,目前便是由他管控,今晚眾國公與她交談的所有內容,都將通過他上達天聽。
宣武就是這樣一個多疑的皇帝,如果不這樣做,大家這群曾出生入死過的兄弟恐怕私底下根本都無法聚首。好在眾人都是腥風血雨里走過來的,哪怕是爛醉如泥,也不會說不該說的話。
“把他們送回各自府中,看著他們的家人扶進屋。”喬知予吩咐道。
“得令。”祿存頷首。
喬知予做好交代,推門而出。
頭頂著漫天星辰,她迎著夜風,坐上了小黑馬。
酒足飯飽,溜達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