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吹得篝火火光搖曳,在喬知予的眸底點燃一捧灼灼野火。
想起前世舊事總是令人氣血翻涌,恨意難消,但面前的應云渡并未做出什么事,好讓她抓住把柄出口惡氣要是莫名其妙的上去抽他,又不合適。
喬知予瞇起眼眸,隔著火光,陰沉沉的打量了這假和尚幾眼,最終還是放棄了在他那張如冰如玉的俊臉上狠狠抽兩巴掌的念頭。
她站起身,翻身上馬,準備把馬騎到荒原上跑兩圈。夜晚風大,跑兩圈,血就涼了,人也就清醒了。
應云渡靜靜的看著淮陰侯騎馬遠去。
額心金紋灼燙如火,在他的視野中,無數猙獰可怖的血色幻影相繼浮現,而這高大的淮陰侯便處在所有幻影中央,手持長劍,腳踩成堆的尸體,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有的時候,人走上了錯的路,或許走得越遠,錯得就越遠。
大將軍萬人之上,無所不能,可心中魔障已生。好在眾生造眾惡,亦有一機抽,師父說,只要抓住了這“一機”,萬事都會出現轉機。
圓月高懸,天地無風。
荒原上,篝火前,應云渡慢慢把掌心貼上了蓮花銅鏡冰涼的鏡面。
剎那間,他的衣袖、發絲無風自舞,溫暖的蓮花虛影從銅鏡之中映出,映在他那張年輕俊秀的臉上,映在他那雙疏淡平和的眼底。
千里之遙的瑤光山上,漆黑的空無大殿中,神座上那蛇銜尾和三兔共耳的金紋光芒大盛,開始旭旭轉動。
禪房中,正在禪坐的老和尚緩緩睜開雙眼,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一絲智慧的微笑。
“諸法從因生,諸法從因滅,如是滅與生,沙門說如是。”師父,您交代的事,我已經讓無憑去做了,他會做好的。
此時的應云渡身邊,篝火停止了搖曳,鳥蟲停止了鳴叫,連影影綽綽的鬼火也停止了明滅,身后所有的不言騎肢體僵直,詭異的停止了動作。
天地時間暫停,空間扭曲,所有的一切,都在蓮花銅鏡之中緩慢旋轉。
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
應云渡緩緩閉上了眼,溫馴的向前栽去,墨發翩飛間,進入一次亦真亦幻的大夢,沉入一場玄奧莫測的輪回。
渡人,就是助人少造殺業,掃平心中魔障。應云渡一直這么認為。
可是他才剛剛找到前世那個罪孽深重的大將軍,還來不及渡他,自己就差點被他送上了西天。
“把他殺了,切成三百六十五塊,丟進江里喂鱷魚。”
摘星處,幽暗的地下大堂之中,翹著腿坐在高位的摘星處樓主喬遲如是說道。言談之間,神情頗為輕松閑適。
站立一旁的玄衣女子立即反對“不行。”
“為什么不行人是我救的,我自然可以殺。徐妙,現在我處置個人都不可以好哇,你想篡權奪位,我就知道,我已經是你的傀儡了。”
喬遲癱倒在了大堂正中的座位上,神情之間頗為沮喪,過了會兒又像是想起什么,又坐直起來,警惕的問道“你不是看上他了吧別看他長得好,其實是瘋子,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徐妙白了他一眼,“不知閣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此人會識文斷字,正好押去干活。他又是大奉軍首領的兒子,日后對我們有用。”
正說著,一個身穿粉裙的少女托著木盤款款而來,裙擺搖曳,步步生蓮,如一陣夏日清風吹入這幽暗地底。她走到高臺上,溫聲道“叔父,妙姨,嘗嘗姻姻做的茶點。”
徐妙頓時臉上帶笑的迎了上去,但喬遲的神色卻較為冷淡。
他掃了眼姻姻,沒有理她,而是起身站了起來,往高臺之下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