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時把劍掛在腰上,抬起手,兩只手手指張開,掌心對著賀蘭遙,得意地說道,
“出千可是大有學問在的,不是一次兩次、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
穆時轉過身朝賭坊走。
賀蘭遙在后面跟上,疑惑道
“說起來,你為什么要學出千啊太墟仙宗里面應該沒有設立賭坊吧”
“我小時候,明決和我師父給我喂毒,我不樂意喝藥。我師父就和我賭,擲骰子,比大小,有時候比大有時候比小,我輸了就要喝藥。”
穆時走在人流中,說道,
“我從來沒贏過,后來我越長大,就越想不明白這件事。十五歲那年我問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告訴我,他出千了。”
賀蘭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出千騙徒弟喝藥原來仙氣飄飄如劍尊,也有凡塵間父母的苦惱啊。
賀蘭遙問“你以前從來沒懷疑過嗎”
“沒懷疑過。”
穆時深吸一口氣,平息怒火,
“不止沒懷疑過,我還覺得我師父是神。”
賀蘭遙已經可以想見,穆時得知真相的時候氣得跳腳的樣子。
那場面當然是好笑的。
但賀蘭遙笑不出來,他對喂毒培養抗毒性這事一直持反對態度,一提起這件事,心里就不太舒服。
賀蘭遙沉默了良久,直到走在前面的穆時忍不住回頭看他,他才問出口
“培養抗毒性痛苦嗎”
“我說不痛苦你會信嗎”
穆時右手搭在劍鞘上,平靜道,
“很痛苦的,毒藥的效果各有不同,有讓人痛得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被拆散的,有讓人癢到恨不得把脖子抓破的,有讓人渾身發冷、呼吸不暢的,也有嘔吐不止的”
“一開始,我服用一份毒藥,連著難受好幾天,最后扛不下去時才得到解藥。喂毒的進展很慢很慢。但到了后面,一天能試好幾種藥,不管多么毒,只要劑量不大,我基本不會有什么反應。”
“從不耐毒到耐毒,我用了年。”
賀蘭遙沒有親身經歷過,但他能夠想象到,那到底是何等的痛苦。
他跟著穆時走了一段路,開口道
“聽起來很不容易。”
“確實不容易,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穆時回過頭,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我的師父、師叔、師祖每一個問心劍劍修都是這么成長起來的,沒道理到了我,就要比他們嬌氣吧”
賀蘭遙抬頭看著穆時。
穆時問他“怎么這么看著我”
賀蘭遙低聲回答道“覺得你很苦。”
穆時的耳朵好使,把這個回答聽清了,她左手叉在腰間,說道
“也許吧,但你也不用太在意這件事,畢竟我自己完全沒覺得自己苦。”
賀蘭遙低垂著眼眸,問
“為什么你不承認自己很苦呢”
“唔,不承認好吧,這個形容也挺恰當的。”
穆時對賀蘭遙說,
“如果我自己覺得自己苦,那我才真的苦到家了。人最可憐的時候,不是生離死別時,也不是病痛纏身和被人鄙棄,而是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的時候。”
“我的身世真的很凄慘,倘若我可憐自己,自憐自艾,我會被困在過去的噩夢里,再也無法向前走一步。”
賀蘭遙抬頭,在茫茫人流中,在輝煌燈火中,和眉眼間帶著笑意的劍修少女對望。
“唉,發什么呆呀。”
穆時走向他,拉住他的手,
“賭坊到啦,我來教你出千。你能學會的話,以后也不必強忍不適過年回家拿壓歲錢了,沒錢直接進賭坊,賭博來錢最快了,肯定能把盤纏賺出來。”
賀蘭遙被拉進了賭坊里。
“歡迎貴”
賭坊里當值的天機閣弟子臉色一僵,
“穆仙君,您又來了啊。”
“給我找個屋子,棋牌骰子但凡是你們這里有的花樣,都準備一下,我要教這位公子哥出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