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色赫公社第7生產大隊的上萬牲畜拆分成幾個畜群,分別派給幾戶牧民放牧和照看。一家好幾口人的大戶分的畜群大,能有幾千牛馬羊駱駝驢子。小戶的牧民分到的畜群小,一般也有大幾百的牲畜。
眼前這個牧民的畜棚占地面積極大,用活動柵欄和粗氈子圍成擋風墻,最里面是擠在一起取暖的幾百只羊,除此之外還有10頭母牛12匹母馬2峰駱駝和5只小毛驢。
其中一頭母牛被栓在另一邊結實的木棚里,外面圍著十幾個人湊頭看熱鬧。
外面寒風裹著雪片子,這里卻被人噴出的熱氣蒸得盡是一團一團的白霧。
林雪君從人群側面擠進去,便見熬過一冬的母牛瘦得骨頭將皮支成小帳篷,四條瘦腿顫巍巍地不安踢跺,仿佛隨時會支撐不住那沉甸甸的大肚子。
“哞哞”母牛躁動不安地痛叫,時不時甩頭,牛角撞在綁縛它的木柱上,撞得木柱支撐著的棚頂撲簌簌往下落雪。
“這可怎么辦風雪封路,這大晚上的去場部請獸醫,別說根本請不來,去的人都要凍死在路上。”一位牧民急得跟著母牛一起跺腳,時而看看牛時而看看牛棚外的雪,仿佛企盼雪能忽然就停了。
場部是呼色赫公社所在地,大草原上地廣人稀,場部距離這里要近百公里呢。
“就算現在雪停了,路上都是積雪,騎最快的馬也趕不及的”一個穿著棕色蒙古袍的蒙古女人用蒙語不斷地念叨
“來不及的,來不及的。”
“巴拉老頭沒了以后,咱們這啥牲畜生病了,都得去場部請,哪來得及啊什么好牲口都白瞎了。”一位戴著頂三角形的羊皮尤登帽的本地漢族牧民,東北話混著帶點口音的蒙語,一邊抱怨一邊抹腦門上的汗。
牲畜就算拆分到各個牧民手里照顧,但都是屬于大隊的,是屬于大家的財產,誰養著的死了,都是集體一起受損。
今年冬天連餓帶凍,再加上被狼掏走的,死傷近四分之一。這種8月初早早配上的母牛,不等春天到來,返寒正嚴重的3月末就要生犢子,小的本來就難保全,要是母牛也難產死了牧民們養了母牛一年以上的,辛辛苦苦就等著它下犢子產奶呢。
更何況大牛養久了都有感情,死了真是心疼啊。
“可惜巴拉阿爸也沒培養個后輩接他土獸醫的手藝。”戴著狗屁帽子的牧民忍不住嘆氣。巴拉老漢雖然不是公社里戴眼鏡的那種獸醫,卻是經驗豐富的老牧民,對于牲畜們常得的病都有一定應對手段,是這片草場上牧民們常打交道的土獸醫,可惜沒熬過今年冬天。
“現在這關頭,還說這個干啥”
站在母牛頭側的黑瘦牧民苦著臉,任邊上眾人東一嘴西一句的著急,并不答話,只是在母牛喘粗氣時,一下一下撫摸母牛頭臉中央微卷的白毛。
長手長腳的生產隊大隊長也急得直跳腳,他一邊撫摸母牛的肚子,一邊向外探頭探腦,催促問“衛生員呢還沒來嗎就算背也背來了怎么還不到”
“來了來了”站在最外圍的牧民看到一路顛簸過來的手電筒光照,忙歡喜地大喊,仿佛看到了救星。
林雪君在呼倫貝爾長大,雖不會書寫蒙族文字,也看不懂蒙字,但聽和說卻沒問題,她圍在邊上將大隊長和其他牧民們的話都聽了個明白,比探頭探腦滿眼迷茫的知青們更了解來龍去脈。
也順著眾人目光往牛棚外看,林雪君發現來的是熊一樣壯的蒙古族婦女主任,知青們抵達大隊時,抱著自己去見衛生員的就是這位強壯的婦女主任。
婦女主任簇擁著的是衛生員王英就是給林雪君看病打針的人醫小姑娘。
大隊長病急亂投醫,竟然將人醫給請來了。
雖然人和牛都是哺乳類動物,但人和牛的構造、疾病及治療辦法等等大多都有天壤之別,大隊長這是真的急得沒辦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