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閨女連字也不認得,去學習了有要領要記,她咋記啊獸醫老大夫講的東西,她能全記住咋地”立即有人抗議。
“咱們之前的土獸醫老巴拉,一天也才賺7個工分,他想做大隊正式的獸醫衛生員都沒成,怎么這閨女就能行啊”
土獸醫巴拉其實就是草原上的老牧民,跟上一輩的獸醫們學到一點皮毛,加上這么多年放牧養牲畜積累到的經驗,能用一些草藥和土法治一些常見的獸病。
雖然不如場部的獸醫,但也挺受牧民們尊重。
現在各個大隊都缺獸醫,呼色赫公社場部那兩個獸醫和不到十個的獸醫衛生員,都還是這兩年才齊備的呢。
缺歸缺,但也不能隨便找個差不多的糊弄。
要是林雪君把位置占了,場部以為他們第七大隊有獸醫衛生員了,就不著急給他們大隊培訓人才了,到時候林雪君要是不得用,那不把他們第七大隊耽誤了嘛。
之前第3大隊來了個紙上談兵的獸醫衛生員,牲畜生啥病都給吃土霉素糖粉。給馬打針找不著馬的靜脈血管,扎了一百多針,馬脖子都扎漏了,針頭都扎成魚鉤了,都沒把藥水打進去。坑得第3大隊好多牲畜耽誤病,后來再找場部的獸醫都來不及。就因為缺鈣,病死了好幾頭牛犢,更不要提產前癱瘓的牛和腸扭轉的馬了,損失的牲畜都可惜了,恨得大隊長拍著大腿流眼淚。
他們可不能赴了第3大隊的后塵。
所以有的人就覺得,寧可再多等兩天,也還是等大隊給他們安排個靠譜的獸醫衛生員吧。
他們倒不是針對林雪君,他們就是不放心。
林雪君坐在大隊長身邊,聽著牧民們的擔憂,只是安靜地坐著。
她戴著大大的皮帽子,毛帽檐在她臉上投下的陰影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使人看不清她表情。
穆俊卿一直在看林雪君,想著她會不會被大家的質疑氣得流眼淚,又猜她會不會站起身與牧民們辯論。可他想來猜去,她卻一直不動如山,沒有給任何人任何反應。
他倒比她更坐不住了,不等大隊長表態,搶先道“人民群眾有勞動和上進的積極性,總要給機會嘛。”
憂慮的戶主們聽到這話,互相打望,一時都沒應聲。
一向沉默少言的烏力吉忽然憋不住了,撲棱一聲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有些驚異于從來沒在大會上表態過的漢子竟然要發言了。
“擔心來擔心去的,都是扯淡。我的巴雅爾難產,是林同志救的,不是別人。她救得了,就是她行。之前的土獸醫巴拉阿爸不會伸手把犢子拿出來,林同志做成了,那就是她厲害。我不管她是16歲還是26歲還是36歲,也不管你們認不認識她,了不了解她,事擺在那里,誰也不能不認。”
棚圈里忽然安靜,交頭接耳討論的人都停下來,驚訝地看烏力吉。
他們認識烏力吉以來,從沒聽他這樣擲地有聲地講過話。
烏力吉一向都是憨厚的,別人講什么,他都只是笑一笑,擠出滿臉的皺紋。大家決定什么,他都支持,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意見。
這是第一次。
原來烏力吉也會表現出這樣執拗的樣子,就為了那個林雪君同志。
沉默的眾人又都將目光轉向了林雪君,她仍并腿坐在陰影中,好像睡著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