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溫克族鐵匠的名字蓋旺是日出的意思,這位鐵匠可別真等到太陽變大了才來呀,那他們可就白起得這么早了。
轉頭看去,院里院外的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團白氣。
每次白氣要消散,便會有一團新的噴出來,很好玩。
大家剛睡醒,不像白天時那么喜歡聊天,全半瞇著眼睛搖晃著跺腳。
等待蓋旺來送針頭的時間里,林雪君一直在東張西望。
最后得出個結論東北人是貓系的。
因為他們都喜歡揣手手。
無論大叔還是大媽,年輕姑娘還是小伙子,各個都將手揣在袖子里,穿得毛茸茸,像一只只直立的肥貓。
陸續有大隊的社員起床,穿得球一樣出門掃雪。枝條做的大掃帚劃拉劃拉地重復著,圓滾滾的麻雀一群一群地在樹上唱歌,因為它們站在枝頭,原本舒展的干枝都被墜得沉甸甸,像掛滿了果子一樣。
每當有麻雀飛走,枝條回彈時都抖落許多雪花,剛掃過的地面便再次蓋上一層薄雪,惹得掃雪人咕噥著罵人。
最后干脆在樹干上狠踹幾腳,驚得麻雀們只好唧唧喳喳飛去冒著炊煙的房頂開會,也驚得樹上所有積雪散落,撲得踹樹人一身白,只得先撲打掉身上的雪,再去掃地上的雪。
望著整個大隊依次從夜晚中蘇醒,鐵匠蓋旺終于踩著雪嘎吱嘎吱姍姍來遲。
蓋旺遞針過來的手很粗很臟,指甲和手指的褶皺里都是黑色的,那是已經洗不去的勞作痕跡。他掌心布滿老繭,指甲又粗又厚,上面還布滿了溝溝壑壑的深色豎紋。
但蓋旺重新修整過的針頭卻又細又直又尖,將針頭送到眼前仔細地看,都看不出一丁點的分叉和彎曲。
林雪君又吸了滿針管的水,再推出去,無比順暢。
“太好了”林雪君驚喜地挑高眉頭,朝蓋旺直點頭,“手藝真棒”
時常孤身深入草原打野黃羊的獵人習慣了蹙眉和用力抿唇的表情,總給人一種嚴肅而兇狠的印象。但被年輕姑娘毫無保留地認同和夸贊時,他也會羞赧地臉紅,露出不擅長笑的不自然表情。
針頭來了,小羊羔們挨扎的時間也到了。
蓋旺從沒見過人給動物打針,就也留下來,圍在篝火邊看林雪君在王英和牧民按住小羊羔后,撥開羊羔大腿上柔軟的卷毛,在抹兩下消毒的液體后,一針扎進羊羔的皮肉里。
在小羊羔掙扎無果、只能梗著脖子咩咩嚎叫時,毫不留情地將藥劑推進羊羔體內
蓋旺總算知道那堅硬的針尖是怎么變彎的了。
所有帶小羊羔來打過疫苗的牧民都知道了,林雪君同志雖然只有16歲,看起來像是一只小螞蟻都不敢踩似的,但給小羊扎針,無論小羊羔怎么掙扎,她都不會手軟。
那一下子,咵一下扎進去,看的人都忍不住皺起五官,人家小同志臉上一絲表情都不帶有的。
待整個大隊都蘇醒,放牧的人也準備出門了,林雪君這才收手。
小羊羔被帶走,她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上午沒什么事,她回大瓦房睡了個回籠覺,起床后又跑去剛產羔的母羊棚圈溜達,挨個檢查小羊羔和母羊的健康狀況。
大隊里的棚圈被打理得很干凈,她做檢查的時候,兩名婦女還在掃棚圈,半個小時下來,羊糞等雜物就都被掃凈了,寒風一吹,什么糟糕氣味都沒有。
林雪君一邊檢查一邊與打掃的大姐聊天,等大家工作都干完,兩個大姐都喊她去家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