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里只有一個蒙漢語言都會的女老師,她自己住一個大瓦房,白天的時候當課堂用,給大隊里不同年齡段的孩子上課,語文數學之類的課都她一個人講。
掃盲運動開始后,不光孩子們要上學,不忙的時候,大人都得去認字。
邊上的牧民老代表聽過大隊長的話,以為阿木古楞的事兒這就算敲定了,便又將話題轉回來
“我建議給林同志漲工資,咱們今年冬羔如果都能保住,春羔也接得好,就會比去年的仔畜存量高近三倍。
“這個成績就太驚人了,比去年最厲害大隊的效益都高一倍呢。
“要是這樣,我們大隊出一個月四五十塊錢養一個獸醫衛生員,值的”
他掰著手指頭算了筆賬,震驚地抬起頭。
今年他們的冬羔都打上疫苗了,幾種對羔子威脅最嚴重的病都不會得,活畜率一定比去年高的。
想著想著,牧民老代表竟覺得身體開始發熱,有點激動。
“要是真能達到比去年留畜量高三倍,我們明年的出欄數量售出數量得是多少”趙得勝一下從炕里站起來,頭頂著房梁,看著大隊長的眼睛都瞪成銅鈴了。
有一句老話說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就是說牧業養牲畜風險太大,動物賣掉之前都不能算錢,因為搞不好就忽然全死了,一夕之間,全成夢幻泡影,多可怕呀。
要是有人能讓帶毛的牲畜安安全全長大,健健康康出欄,那那也太太好了吧
“50元也值。”
薩仁阿媽雙手捧著茶碗,想起去年自己照看的馬匹因為腸套疊死了十幾匹。那都是準備送去中原地區給農業做支援的,各個都是健壯的好馬,可以騎,可以拉梨拉車結果一個星期內都沒了。
她前天問過林雪君同志,對方說這種病也叫腹膜炎,可以通過一些方法預防,病了之后也能用中藥解表、針灸止痛,打針救治。實在嚴重,開刀手術也有一定幾率治好。
薩仁不懂那些詞匯,就記住了林雪君說能治。
她回家后自己坐在床上想起這事兒,還不自覺抹了好半天眼淚,悔恨去年林雪君不在大隊,沒有人救她辛辛苦苦喂養的好馬駒。
她一閉上眼睛就想起馬駒死之前疼得踢蹬磨牙,眼睛里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淚,她只能干看著,啥也做不了
阿木古楞見大家又聊起來不理他,一步上前更大聲地據理力爭起來
“我要一起去轉場。”
林雪君敲門走進來時,阿木古楞正虎著臉大聲跟大隊長爭執。
她站在門口看看阿木古楞,又看看屋里圍著的大人們,一時也沒急著往里走。
阿木古楞原本正梗著脖子與脾氣同樣火爆的大隊長吵架,忽見林雪君走進來,一下便啞了火。
他漲紅的臉刷地轉白,咬著牙氣得像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繼續罵人。
大隊長可不管他的小心思,見他不吭聲了正好,噼里啪啦又將阿木古楞批評了一通。
學文化課是正事也是大事,這一代牧民想過好生活,需要科學放牧科學養殖,都得好好學習。
林雪君聽完大隊長的話,才明白過來他們一老一小在吵什么。
垂眸沉思幾許,她微微一笑道“大隊長,我覺得阿木古楞跟著我一起轉場也不是不行,路上我可以繼續跟莊珠扎布老阿爸學蒙語,用學來的蒙語教阿木古楞語文和算術,我還能教他些基礎的獸醫知識。之前我給羊打針,阿木古楞看了兩天就學會了,連怎么找血管都知道。我說過一次的中藥藥效,隔好幾天問他,他還能記住說不定再教一年,咱們大隊能有我和他,兩個獸醫衛生員呢。”
“。”大隊長反駁的話原本都到嗓子眼了,忽然聽到兩個獸醫衛生員,這可能性震得他眼睛發綠。
別的大隊一個獸醫衛生員就難找,他們大隊能有倆
那也太美好了吧
這這誰能拒絕得了啊。
“那行吧。”他終于泄了氣,松了口。
阿木古楞轉白的臉色又變得通紅,他低呼一聲,舉起右手朝林雪君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