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嘴里,冰冰涼涼。落在牙上,凍凍的。他全顧不上,只是無聲地笑。
然后忽地一夾馬肚子,縱馬馳騁而去,留下一個神經兮兮的瘋癲背影,好似很快活。
林雪君最后看一眼已變成一團小黑點的狼媽媽,便也駕馬朝畜群追去。
入夜時,男人們拉了臨時的棚圈將畜群圈圍。
蒙獒們在棚圈外分散趴臥,機警地看守畜群。
畜群中心搭建了一個簡易的小帳篷,只能擋住西邊吹來的風,另一邊還是開闊的。人們則圍在小帳篷里,點著火取暖。
林雪君縮成一團,捧了燒熱的老磚茶一邊吹一邊喝,饑渴地汲取磚茶帶來的暖意。
硬饃早凍得冰一樣硬了,要在磚茶里泡軟才能吃。
烏力吉的妻子取了奶壺,擰開蓋子,往林雪君的磚茶里倒了好些奶。
白色液體在磚紅色的茶水中化開,香醇的氣息逐漸籠在鼻尖,林雪君咕咚咕咚連喝了兩大口。
還是奶茶好喝啊。
晚飯后男人們輪流看守畜群,以防狼群夜里偷襲。
女人們則鋪開羊皮褥子,跟孩子們擠在一起睡覺。
即便在地上鋪蓋了兩層厚羊皮,合衣躺下時仍感覺有陣陣寒意企圖尋找空隙入侵身體。
林雪君冷得可以無視任何丑八怪,只要對方懷抱溫暖,都愿意鉆去擁抱取暖。
可是阿木古楞卻很堅強,他明明才十二歲,卻擺出絕不需要任何人擁抱的忍耐模樣,像個最決絕的義士。
林雪君靠著烏力吉大哥家7歲的小女兒,另一邊睡著烏力吉的蒙古族妻子。
裹緊羊皮襖子,她閉上眼,聽著帳篷口火焰噼啪的響動,男人圍坐喝茶時吸溜吸溜的聲音,還有他們壓低聲音的蒙語對話。
腦海里不時浮現后世的暖器、空調、電暖爐、暖寶寶等所有跟溫暖相關的詞匯,入睡前,林雪君還在心里慨嘆
要是能泡個熱水澡就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林雪君聽到嘈雜的腳步聲,勉強睜開眼后,她聽到了烏力吉壓低聲音說話,提及了“狼”這個詞。
猛吸一口沁涼的空氣,林雪君坐起身,在不吵醒左右的情況下,小心翼翼鉆出帳篷。
撈過自己的背在背上,林雪君追上烏力吉,低聲問“怎么了”
“有一只孤狼一直在附近逡巡。”烏力吉看她一眼,“莊珠扎布老阿爸懷疑是狼群的前哨。”
“我們圈了臨時棚圈,不怕狼群把畜群沖散,就算有狼來,損失可控,也還好吧”
“是的,我們畢竟是牛群,狼掏羊容易,想從我們面前把牛掏走可就難了。”
兩個人說話間已走到棚圈外,胡其圖阿爸正舉著槍防備著遠處的孤狼。
月光灑在白雪上,晃得遠處霧氣茫茫,一匹臟兮兮的孤狼站在遠處,靜默地與人類對峙。
林雪君瞇眼看了會兒,越看越眼熟,“是我們白天救的那匹母狼。”
遠處的母狼似乎也看到了林雪君,忽然仰頭長嚎,隨即轉身奔跑進黃色的高草平窩。等它再轉出來時,口中叼了一只軟趴趴的小狼。
母狼無視了胡其圖阿爸的槍口,一直叼著小狼崽跑到距離胡其圖阿爸10米的距離才慢下來。接著它伏低頭,做出臣服的模樣,一點一點地前挪。
胡其圖阿爸的槍口始終追著它的腦袋,它似乎知道那東西能輕易要它的命,像匍匐一樣前行,絕不做任何有威懾意味的動作。
距離胡其圖阿爸5米遠時,它終于停了下來。
林雪君覺得母狼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下一瞬,它放下口中的小狼,然后倒退著緩慢離開了。
烏力吉和林雪君對望一眼,走到胡其圖阿爸身邊,一齊目送母狼退到草窩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