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底的呼倫貝爾大草原綠意盎然,畜群像珍珠一樣灑在草場。
林雪君一路走來,只在背陰坡才能看到積雪,其他地方的大雪都被融化,滲進土地中滋潤了新生的草芽。
白色的蒙古包零星散布,偶爾能看到騎著小馬在草場上馳騁追逐的孩子,生機涌現,春天愈發喧鬧起來。
當看到連綿的大山,看到漫山遍野生芽的綠樹和盛放的杜鵑時,林雪君幾乎不敢認那就是第七大隊冬牧場駐地后面依靠的那座雪山。
冬駐地外進入的路口處豎起了木柱,上面掛著紅旗和標識木牌,他們生產隊終于有門了。
因為化雪,路面泥濘,深一腳淺一腳不說,那看起來硬實的路面一腳踩下去還常常把人的鞋底、馬的蹄子陷住,拔出來粘一腳泥。
山上的雪化成溪流,順著駐地邊的水渠流向草場,變成彎彎曲曲的小河。
門外一頭放養的小牛正啃樹上剛冒尖的嫩葉,瞧見林雪君一隊走近,嘴里慢條斯理嚼著葉子,目光死盯著不住打量。
林雪君穿過木門,它似乎終于看清了是誰,忽然拔頭朝著他們走去。
林雪君停步仔細打量,忽然面生笑靨,她回頭對阿木古楞道“是烏力吉大哥那頭巴雅爾生的牛犢子,也是我在這里接生的第一頭小牛。”
小牛如今已經長得很壯實了,它走到林雪君身邊,先用那看似冷靜從容的大眼睛打量了下蘇木、小毛驢、一只耳小狍子和驢車上的小野馬,然后便混不在意地舔向林雪君伸過來的手。
林雪君摸它的圓牛頭,它就舔林雪君的袖口。
駐地里社員們都在后山平坡上開荒、種地、種樹、砍樹,或者在山上規劃出的大片放養牛羊的區域釘樁子拉線鞏固圈圍,避免牛羊走遠走丟,也防范有黃喉貂、狐貍之類的野獸過來叼牲畜,是以駐地里沒什么人,只有教師的家里傳出朗朗讀書聲10歲以上18歲以下的孩子們都在上課呢。
阿木古楞牽著他們的馬趕去馬廄,林雪君則帶著自己撿的小動物們和半路遇到的小牛犢風塵仆仆地回到知青大院,驚異地發現連這里也變了樣。
雪化了,院子地上的泥土露出來,因為山上的水一直流下來,所以有人不得不在院子里開了條小渠把水引出去,哪怕看得出地面被人刻意踩平整,但瞧著還是比冬天時更臟亂了許多。
將小狼放在院子籬笆外噓噓做記號,她便帶著自己的小動物們進了院子。
先給小馬駒解綁拴在籬笆上,關好院門,她便抱著小狼崽大踏步走向瓦屋。
大鐵門被拉開,林雪君嗅到一絲絲隱約的食物和香皂的氣息,她激動地踏進屋,可惜衣秀玉她們也都沒在屋里。
不知道是去后山勞作,還是開拖拉機去了場部
沒有近鄉情怯,只有莫名的興奮。
在門外蹭去鞋底粘的泥塊子,關好門,她迫不及待地走進來。
房間里整整齊齊的,還保存著熱乎氣兒。外面化雪,土地那么泥濘,屋里水泥地上卻沒有半個泥腳印。
驅趕外來者的奶聲奶氣的狗吠聲藏在被垛后面,被單抖得篩糠一樣,顯然是蹲在后面的小動物在顫。
“糖豆”林雪君忍住笑,彎著眼睛朝著被垛喝了一聲。
狗吠忽然就停了,林雪君懷里揣著小狼沃勒,緩緩走向大炕。
被垛后悄悄探出一個腦袋,那雙驚懼的大眼睛里逐漸有了疑惑,就在林雪君走到炕沿邊,糖豆忽然極其嚇人地發出了一個不似狗能發出的聲音
“嗷嚶嚶嚶”
它一改方才膽怯模樣,火箭一樣射出來,熱情似火地在炕沿上竄跳,直往林雪君身上撲。伴隨著慘叫般的吭嘰,毛絨絨的小身體一陣扭動,尾巴搖成螺旋槳,眼看就要原地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