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舊的瓦屋桌上點著一盞油燈,照亮了書寫著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也照亮了圍在桌邊一張張專注面孔。
這些面孔有男有女,有中年有青年,還有15歲衣秀玉這樣的少年。
他們第一次深入傾聽林雪君的講解,望著她指點江山般的嚴肅模樣,幾乎忘記了她是那個跟他們一起吃喝聊天的伙伴。
原來那些青澀、爽快、貪吃、愛聊天面貌的另一邊,是這樣聰明有干勁的樣子。
連陳社長也常常在聽課時走幾秒的神兒,端詳面前這個年輕人。
優秀的勞動者們,都是復雜立體而可愛的人啊。
分享會的最后,陳社長將今天聊的內容分了三個大類第一個大類為防疫和常見疫病的緊急應對,第二個大類為防病和常見畜病的應急治療,第三個大類則為科學喂養放牧。
將筆記也按此拆分后,分別交給了站在屋內的三位中青年,當場便交代了要這三個人回去把這些內容做好二次整理。然后就要開始走訪公社下轄的所有生產隊,將這些知識傳播開去,目標是給每個牧民都講至少一遍這些東西。
再將這些知識與走訪得來的牧民土法結合,做一次知識匯總討論,到時候再來找林同志等有相關專業的年輕人一起商討更科學更進步也更利于牧民掌握的各種方法。
到這里,陳社長臨時拉著林雪君開的這個養殖會議總算到尾聲了。
屋子里眾人的肚子都開始唱交響曲了,每句歌詞都是“餓餓餓餓餓”。
陳社長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去吃飯了。”
王小磊也跟著站起身,有些遲疑是不是真去趙得勝家吃飯。
作為大隊長,他深知大隊里每個牧民和社員們的不容易。
趙得勝雖然很勤快,冬天放牧,春天開荒全能上手,賺的工分多不說,動不動狩個獵打個魚之類賣給供銷社還能多賺點,也給家里多弄些吃食。但那都是辛辛苦苦操勞換來的,多也多不出去多少啊。要一下子請這么一屋子人吃飯,老趙家里面缸米缸都要見底,接下來就得扎緊腰帶過日子了。
他望著陳社長遲疑于是說點什么攔住這幫子人,還是干脆下半個月自己掏腰包給趙得勝補貼些。
陳社長卻先開了口
“走吧,去大食堂吃個飯,咱們再住上一宿,明天也該回公社了。”
“那,那不去趙得勝那吃魚了”大隊長如釋重負,又有些赧然。
“這么多人,別說2條魚,20條魚都未必夠。你幫我謝謝趙同志的慷慨,魚就不吃了。”陳社長說著便帶人往外走。
“我陪著您一起去吃大食堂。”大隊長忙追著出門。
陳社長在小院門口作別了林雪君,仰頭看看天,聽了一下午課,這會兒腦子都銹了。
可拐上小路后,他還是忍不住轉頭與大隊長交代
“王小磊同志,到了夏天,就來場部開單子,給林同志正式登記下加一下日工分,工資也提一提。”
“真的嗎會不會太急了”大隊長將雙手插進袖筒,因為個子高,與陳社長講話時便不自覺佝了背,“她才來幾個月,工資就漲這么多,這樣合適嗎”
“做事要看的不是合適不合適,而是能耐高低。
“國家正處在百廢待興的時節,為了進步和建設,不得不借助鄰國的力量,現在欠鄰國的錢也越來越多。
“煉鋼還錢,煉鋼強國。挖礦還錢,挖礦強國。務農還錢,興農強國你看,各行各業都背負著不小的擔子。
“咱們這里既是牧業區,也是林業區,許多好樹要長幾十年才能成材,把壓力都壓在林業上肯定是不行的,山再大也會被砍盡。”
陳社長講話時步速不自覺放慢,仰頭看向第七大隊靠著的郁郁蔥蔥的大山,忍不住嘆氣
“牛羊生長只需要一兩年,羊毛更是每年都能剪,咱們得把最大的壓力壓在牧業上。那這擔子都扛在牧民們的肩膀上了啊,你想一想”
“嗯。”大隊長聲音也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