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搞不清楚糖豆是心疼沃勒受傷,給沃勒先喝湯吃肉補身體呢,還是身為家里的小末狼在堅守自己的謙遜禮讓好品格。
蹲在灶邊,她伸手撫摸糖豆的背,在它抬頭舔她臉時,拱了拱黑白大狗蓬松的頸部長毛。
糖豆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尾巴左右狂搖,把地上的土塵掃得嗆人仿佛是在提醒林雪君該掃地了。
待兩大只吃飽喝足,林雪君將沃勒留在家里烤火睡覺,又帶著糖豆出門。
過幾天學員們就要離開了,她準備晚飯后再帶著大家補個課。
大隊長帶人將小燈泡拉到新棚圈里,林雪君點過名后,朝著蒙克一招手,笑著指了指各生產隊送過來的弱牛們,道
“到了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蒙克臉一紅,感受到四周學員們的注視,原本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一定要學成了回去把自家生產隊的牛照顧好,于是又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越眾而出,率先開始給弱牛清理腸道,并做初步的直腸檢查。
半個小時下來,基本上每個學員都輪到一次直腸檢查。
林雪君會先問他們的檢查結果,然后自己檢查的時候,再針對學員的檢查結果做點評。
每當她一項項解釋分析的時候,學員們的目光都會專注地投在她身上。新棚圈的燈光并不亮,烏云遮著夜幕,幾乎沒什么月光,大家視線的追隨卻好像將人群中的老師照得比其他人更亮了一些。
寒風呼嘯,高個子的學員會本能地站在上風口,為其他同窗擋風,也避免林雪君講課時嗆風。
每次林雪君說到口干舌燥時,總會立即有人遞上來一杯剛從暖瓶里倒出來的熱騰騰的蘋果茶。
清甜中透著一點酸味的蘋果水入腹,林雪君只覺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轉頭環視一圈兒,與無數道目光對視,她胸中忽然生出些許熱意。
原來做老師遇到極度渴望知識的學生時是這樣的感覺,所有人都注視著你,傾聽著你。
每一雙眼睛里都充滿了期許,大家想要變得強大,想要依靠知識和技術改變自己的人生,他們指望著你。
甚至連你隨口說的一句轉場笑話,認真的學員都會用戴著手套的手,捏緊快要被凍住、必須時時朝它哈氣的鋼筆,艱難地記錄。
渴望被認可的人,想要實現自我的人,得到了這么多殷切的傾聽者。
他們視她的每句教誨為神諭一般,使勁兒地背,用力地學。
凍得手上起了瘡,抹一些藥膏,忍著痛做筆記。上午在快要零下四十度的大風草原上勞動的時候凍到流眼淚,咬牙忍下來,只為換取留在第七生產隊的資格,以勞動支付學費。
他們想要將瀕死的牛羊救活,希望再不用看著養了可能不止一年的功臣母牛死在自己面前,無奈地只能自恨無能。
他們用汗水代替送走牛羊時的淚水,不覺得苦,滿眼是希望。仿佛在四處漏風、滿是牛糞味兒的棚圈里,凍得縮著脖子跺著腳,是件多值得驕傲的事。
這個時代什么都太難了,只是臨時在大家不游牧的季節開設一個臨時的小課堂,大家來求學卻像西天取經一樣,要過九九八十一難,每天都被妖怪打得渾身疼。
今天的補習告一段落,林雪君看著大家將本子和筆收進蒙古袍襟,笑著將知識揣進懷里,忍不住朗聲說
“明年冬天,我一定將教案做得更豐富更好,把課講得更生動更深入簡出。”
“已經很好了。”蒙克用溫水洗好手,快速擦干后插進手套,轉頭真誠表達。
“林師父,明年不要更好了嘛,明年來學習的不一定還是我。”說不定明天生產隊就要換人送來學習了呢。
“就是的。”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