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側侍立的內侍已經很有眼色地拿著賞錢分發給跪地謝恩的樂工,至于說那位場中的美人這可是陛下這幾日的心尖寵,如何賞賜可不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能按照慣例決定的。
美人裊裊婷婷地走過來,她步伐又輕盈又靈巧,像是地面上躍動的鳥雀,帶著種又活潑又生機勃勃的美。
待到走得近了,她一個輕飄飄的旋身,直接向著帝王懷中依偎而去。
這當然很不合規矩,但是周行訓一點也不在意。
當美人還是自己的心頭好的時候,他一向極包容,這會兒只略抬了一下手就將人擁進了懷里。
他臉上帶著點笑,但是細看下去那笑意又不達眼底,“這舞朕很喜歡,想要什么賞”
美人垂眸,柔聲輕語,“能博陛下一笑是妾的福分,妾不敢要賞賜。”
周行訓其實很不喜歡這些虛偽推辭的套話,但或許是眼前的美人還是心頭好,他倒是罕見的沒有生氣,甚至還起了心思逗一逗,“真不要”
畢竟是正得寵的人,這位魏姓美人對帝王的性子也有幾分了解,聽出了那笑意下的認真,也不敢接著推辭下去,忙開口“妾身份微賤,幸有幾分拙技在身,得陛下寵幸,自然想傾盡心力為陛下解憂。前些時日,妾偶得一份前朝霓裳舞曲,想要下次宮宴上為陛下獻于殿前,只是補曲編舞之后,卻總覺得差幾分意思,細細琢磨之下,方才恍悟,原來是缺了霓裳。”
周行訓揚了下眉,“舞衣朕叫尚服局的典衣過來,你要什么式樣的叫她裁就是了。”
魏美人聲音放得越發輕柔婉轉,“樣式都是小事,是那霓裳的料子實在罕見,妾見典籍上記載,其裳晨若粉荷初綻,午如艷放牡丹,直至晚間又如霞光披身,一日內的時辰不同,色彩亦各有殊異。妾問了人,又查了許多典籍,斗膽猜測,那霓裳乃是蜀地流仙錦所制。傳聞乃是西蜀有蠶得仙人點化,才有此神異之能,吐絲織錦后,名曰流仙,此錦乃是蜀國不外傳之至寶,等閑人無從得見。”
周行訓神情沒什么變化,只在魏美人提起蜀國的時候眉梢稍微動了動。
蜀國來使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連進獻的東西都打聽明白了,這就不是一個后宮舞姬能做到的。看來有不少想走他這位新寵的路子,想來吹吹枕邊風。
周行訓對此心知肚明,也沒什么不滿的。
這本就是他愛幸之人的特權,他尚且喜歡的時候,總不介意給對方一些便利。
“你想要流仙錦”
周行訓沒第一時間答應下來,倒不是吝惜那布,只是在回憶這玩意兒他有沒有順手賞出去。蜀國進獻的東西太多,一匹破布在里面實在沒什么存在感,他回憶了一圈兒,覺得自己應該沒送出去才對。
正想點頭答應,卻聽懷中人低聲,“聽聞流仙錦在西蜀乃是國母所有,妾只憂心自己身份微薄,不堪配這錦緞。”
周行訓總算明白過來。
她想要的哪里是什么錦緞是想要地位。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冷不丁地抬手捏住人的下頜,迫使對方抬起頭來。
因為動作太突然,魏美人眼底的神情還來得及收起來。
這位正當寵的舞姬并非那種很標準的美人,她的五官過于具有攻擊性,有些角度看起來都顯得刻薄。可是這個時候,因為突兀地抬頭,她眼底還帶著未及掩飾的明晃晃的欲望,那直白熱切的渴望連帶著整張臉都奪目起來。
周行訓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就是喜歡這種明亮燦爛又野心勃勃的樣子。
他噙著笑,緩聲問“你想當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