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親征”
周行訓這話一出,剛才默默交換眼神的諸位宰相頓時坐不住了,紛紛出聲勸諫,“陛下三思啊”“陛下如今萬金之體,怎能親臨戰陣”“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這一聲聲話里的懇切與擔憂都快溢出來了,看起來比周行訓本人還擔心他安危的樣子。起碼此時此刻,他們也確實挺真情實感的。
真以為三姓王朝是那么好混跡的每一次的改朝換代,都是一次生死之關。
到他們如今這個年紀,實在不想再去體會一遍那連夜輾轉難眠、戰戰兢兢、食不下咽之感了。
立刻就有人給出意見,“馬公緯勢力皆在博州,陛下只要下旨,將其調離任上,其勢力黨羽不攻自破。”
“此言差矣。”這提議卻遭了反駁,“昔年梁時,莊宗皇帝知滄州節度使有異心,命其調任西北,反倒因此逼反了滄州,前車之鑒猶在眼前,不得不防啊”
“臣以為王張二公所言雖有理,卻不然。如今形式尚未到如此危機之時,禍患才剛剛萌發,陛下不若下旨,嚴厲斥責其所為,令其知君主之威、反思己過。”
“不妥馬公緯氣量狹小,若是因此懷恨在心、豈非埋下禍根我觀如今正是斬草除根、以絕后患之時,可募勇士與使者同往,趁其領旨之時斬而殺之,再宣其罪過,以示明正典刑。”
“一派胡言如此小人行徑,何以稱明正二字陛下煌煌正統、天命之尊,怎能行此刺客作為如今天下安定、威加海內,正是厚恩撫下之時,陛下不若加封賞賜,以示寬厚。”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
嘰嘰歪歪、嘁嘁喳喳。
周行訓撐著臉看下面吵,他其實挺習慣這種事,軍帳中議事也會吵,一開始擺事實講道理、后來開始比嗓門、再之后還不行就擼袖子上了。
不過這群老臣們的體力還撐不了到第二個環節,周行訓連個臉紅脖子粗都沒見著呢,就見這群人的目光已經落到了他身上。
周行訓挑了一下眉這就吵完了
他其實沒怎么聽,但還是點了一下頭,“你們先商量著,等商量出結果、就照著辦吧。”
宰相們
周行訓這過于好說話的態度,反倒讓人一時摸不著頭腦。宰相心底七上八下地應著聲,周行訓已經施施然走出了政事堂。
一出堂門,他的腳步就輕快起來。
要打仗了
他其實無所謂那些人怎么辦。安撫也好、斥責也好、甚至讓人暗殺也好,都沒有關系,因為他們想要的結果都沒法達到,只要長安這邊稍微有一點兒動作,馬公緯就會動兵。
至于說為什么
因為他害怕啊那個人在害怕他。
就像是狗,越是弱小越容易虛張聲勢、大聲吠叫,它叫得越厲害,就是越害怕。這么說來,他叫“馬公緯”便不
太妥當了,改姓茍如何
周行訓忍不住哧地一下笑出來。
他要去告訴阿嫦這個好消息
周行訓腳步飛快地往長樂宮走,從政事堂外跟過來的劉通又雙一次沒跟上。
不過他已經非常習慣了,熟練地指使著旁邊腿腳快的小內侍跑去長樂宮報個信陛下心情這么好的時候,一準的是去長樂宮沒錯了,而且這些時日,這位完全是在長樂宮住下的態度。
吩咐下去之后,劉通人也不急了。他扶著墻喘了口氣,抬手抹了把額上的汗,有點納悶地想今日朝中是有什么好事嗎
確實有“好事”,博州造反。
周行訓站在長樂宮外,總算反應過來這個等量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