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扎營的時間其實很早,在盧皎月的感覺中其實才剛剛過了中午沒多久,士卒就已經停下行軍,開始筑營扎帳、埋鍋造飯。
周行訓那會兒火急火燎地跑了,待在河邊發了會兒呆,又頗有點無所事事地在營中四處游蕩了一下午。
剛剛行軍,還在自家的地盤上,不可能有什么緊急軍情要處理,周行訓這次帶的又都是隨著他南征北戰的精銳部眾,對行軍途中各種突發事件也有應對經驗,并不用他做什么,周行訓這會兒還真沒什么事干。
就這么一直到了天色暗下,值守的士卒都站在帳前,周行訓才磨磨蹭蹭地往幄帳走。
未免營嘯,入夜了之后,士卒都不許隨意在外走動,周行訓雖是主將,但在軍中時很少打破規則。
他就這么心事重重又憂心忡忡地進了幄帳。
主將的幄帳很寬敞,畢竟除了睡覺,這里也常被用來召開軍事會議,這會兒沒什么會開,不過里面點了燈,阿嫦似乎在燈下寫著什么。暖色的燈光照在那張柔美的側臉上,讓人心底都跟著一軟。
周行訓就這么在大帳的門口定定地站了一會兒。
他謹慎地判斷了一下很好,沒有之前那種沖動了。
得出這個結論后,他稍稍松了口氣,這才放心往里走。
盧皎月也注意到帳簾這邊的動靜,一邊收著筆看過去,一邊問“你忙完了”
周行訓不自覺地點了下頭,回神后又有點心虛他好像也沒忙。
他把那點冒頭的不自在壓下去,過來之后就探著腦袋地往盧皎月手底下看,“阿嫦在寫什么呢”
盧皎月“一些軍中規矩。我第一次隨軍出行,不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下午去討教了曹將軍。”
曹將軍,自然是指曹和忠。
這次出征,曹和忠和他手下拱衛宮城的禁軍,都被周行訓一塊帶上了。皇帝身邊的禁衛軍親臨戰場,這種事也只有開國和王朝末年才有的景象了,不同于衰微的王朝末日,開國時的禁衛幾乎是這個王朝最精銳最強勁的一支勁旅了,周行訓當然不可能落下他們。
周行訓聽到盧皎月的話,卻忍不住發出點懊惱的嘶氣聲。
本來他是打算自己帶著阿嫦慢慢熟悉這些事的,結果下午突然出了那么一件事,他哪里還敢在阿嫦面前多呆啊。
注意到盧皎月疑惑看過來的目光,周行訓連忙壓下那些表情,強自鎮定地點點頭,假裝一切都是他早有準備的吩咐。
只是沒過一會兒,就忍不住接著,“下次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阿嫦直接問朕就是了,曹敦吉他不頂用。”
周行訓自以為自己說的是事實。
和曹老將軍比起來,曹和忠差遠了。
平素帶帶兵可以,放他獨領一軍就容易出簍子,周行訓也因為這個,才把人留在身邊當個護衛。
完全沒覺出自己在不自覺拉踩,周行訓還想著怎么舉例子呢,就聽盧皎月
已經接上“陛下軍務繁忙,這點小事就不必麻煩陛下了,曹將軍說的很明白。”
周行訓一下子就蔫了。
盧皎月倒沒覺得有什么問題。軍規并不復雜,畢竟要照顧到那么多不識字的士卒,得以最簡明易懂、能讓人記住的方式表述出來,盧皎月選擇寫下了純粹是個人習慣。
這種涉及規則的事,沒有白紙黑字地落在紙面上,總叫人沒法安心。
她把晾干了墨跡的本子收起來,終于抬眼看了看周行訓,也注意到那蔫蔫的表情。
這倒是很少見了。
能讓精力旺盛到如周行訓露出這表情,看來這一下午有夠忙的。
她神情稍微緩了緩,指了指角落里的盆,“我讓人給你留了水,去擦一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