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訓飯量大又餓得快,經常沒到飯點就往桌子上一趴,臉上寫滿了“沒勁兒了,我不干了”是的,你沒看錯、他在耍賴。
托這個的福,長樂宮的小廚房終于為甜點辟出了一席之地,盧皎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養成了隨身帶糖的習慣。
盧皎月自己是對這東西沒什么喜好的,但是用來哄小孩正好。
況且這會兒的復州,給一點不知道能不能換來糧的賞錢,還不如給點吃的呢。
盧皎月給小孩嘴里塞了塊糖,又給了塊不大不小、他正好能藏住的干糧,自己則是揣著手爐往回走。
復州靠南,這會兒還沒入冬,其實并不算太冷。
但是這陰濕陰濕的天氣實在叫人非常不舒服,天上仿佛隨時能飄下點雨絲過來,但是打起傘來發現雨又沒了。空氣中的水汽濃得好像雨不是從天上下下來、而是直接在半空中凝出的。
這手爐的作用也不是取暖,而是讓人尋一點略微干爽的心理慰藉。
盧皎月就這么捧著它回了刺史府。
周行訓一來,刺史府這座地方最高長官的居所當然是歸他住了,府邸的原主人這會兒正被周行訓留下議事。
邊境重鎮、武官掌權,這位陳刺史正是周行訓麾下舊將。
沙盤輿圖一擺,議起事來完全一副軍事會議的場面。盧皎月恍惚自己進的不是進了刺史府的議事堂,而是駐扎博州的軍帳。
周行訓先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抬頭看了過來,“阿嫦,你回來了”
他落過去的目光第一時間注意到盧皎月掌心的手爐,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挪開。
陳邃則是行禮,“臣見過皇后殿下。”
日常禮節并不必跪,因為對方叉手于前,盧皎月一下子看見了對方左手缺了兩根的手指。不止是手指、那小半個手掌都被利器削掉了,大概是許久以前的傷勢了,現在肉已經完全長合,但看上去仍舊怪異。
盯著人的傷處看不禮貌。
盧皎月只稍微停頓了一下,就挪開了目光,“陳將軍不必多禮。”
陳邃順勢起身,臉上卻有些猶豫皇后過來了,他是不是該先行回避
這么想著,卻見周行訓抬手招呼了一下,“阿嫦你來得正好,過來一起聽聽。”
于是,陳邃就知道自己不必回避了。
他倒是很流暢地就接受了現狀。這次復州之事,是少府最先有了動作,他承皇后的這份恩情。
而且“皇后”是不一樣的,自古幼主臨朝、太后理政,皇后是作為一個政權的備選繼承人存在的。妃嬪,就算是“皇貴妃”都是后宮,但“皇后”從來不是,至少不全是。
陳邃正這么想著,卻見周行訓很自然地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披到了旁邊人身上,親手系好了系帶,又仔仔細細地壓好了襟,最后順著手把皇后手里的手爐接過來放到了一邊。
陳邃
他其實還是該回避
的,是吧
周行訓卻一點兒不在意旁邊的目光,聽見沒聲后,還催了句,“接著說啊。”
陳邃“”
好像走在路邊突然被踹了腳,完事了還得繼續干活。
周行訓不太高興。
盧皎月不知道自己怎么感受到的這種情緒,就連那邊周行訓多年的舊部的陳邃都沒察覺什么異狀,但是盧皎月確實覺出來了。
等陳邃走后,盧皎月盯著人看了半天,不太確定地開口“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她摸了摸一旁搭在椅子上的大氅。
很厚實,她都快被捂出汗來了,剛才復州的情況說了一半,盧皎月就不得不把它脫下來放一邊。
可這大氅一開始是披在周行訓身上的,這就很怪了。
周行訓有點畏熱,但是不太怕冷,他恨不得大冬天的穿單衣往外跑,會老老實實披著這種大氅實在是件稀奇事。
周行訓被問得一愣,緊接著矢口否認三連,“不是。沒有。我沒不舒服。”
盧皎月“”
好的,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