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比他哥了連當年他爹都比不上
顧易到底把簪子簪在了盧皎月的鬢邊,不過他顯然不擅長這個,簪得歪歪斜斜的,還是老夫人幫忙扶了正。
顧易在老夫人的指揮下去端了鏡子過來。
是個木簪子,用的并非什么名貴的材料,只是隨處可見的桃木,但是雕得很有巧思。
顧易轉身取回鏡子后,卻是微愣。
這簪子好像不那么適合。
月娘是很素雅的長相,但是身上卻有一種莫名的氣質,讓她很適合盛裝。就如那日的大婚,盛妝華服滿頭珠翠卻也只能淪為她的陪襯,讓人忍不住覺得她能撐得起更華美更繁麗的裝束。比新嫁娘還華美,那是怎樣的裝束呢
正晃著神,卻見對方撫了撫簪子,對他笑了起來,“多謝夫君,我很喜歡。”
她笑起來的時候,那點似有若無的距離感一下子就消弭于無形。
顧易莫名有點兒臉熱。
再看看那枚簪子,又覺得先前的一切都是錯覺、明明很合適。
他低低地,“你喜歡就好。”
在旁邊看著的顧老夫人忍不住失笑搖頭,那點從夜半驚醒后就一直縈繞心底不安終于緩緩散去。
不會的,他不會變成夢里的那個樣子。
終究有人牽住了他。
能給易兒聘到這個人,真是太好了。
夜色模糊了視野。
顧易站在庭中的樹下,對著那塊青玉靜默了良久,最后輕輕地將土蓋了上。他低聲“阿錦,我們沒有緣分。”
顧易在樹下站了很久,一直到冬日的涼意浸透衣衫,整個人都冷得發僵,這才終于回了神。
他盡力放輕了動靜回去,但還是驚醒了睡著的人。
榻上的人披衣而起,點了燈看過來,溫聲問了句,“怎么了”
昏黃燈光映在她的臉上,她眼中還帶著點剛剛醒來的惺忪,但是并沒有被吵醒的煩躁,反而神色關切。
顧易突然覺得沒那么冷了。
好像是那一豆燈火也帶來了足夠的暖意,讓身上被夜色浸染的冰涼褪去,呼出的氣息重又帶上了溫度
。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緩著聲答“沒什么,睡吧。”
隨著顧老夫人的身體狀況漸漸穩定,顧易也終于不像是沒頭蒼蠅似的四處翻著醫術,也有點閑暇做別的事了。
比如說看兵書,比如說用沙盤做模擬的演練、試圖復盤二年前的那一仗。
顧易性子溫善,但卻并不是一個脆弱的人。
相反,他身上的韌勁簡直過頭了。
那是他父兄皆歿的一場仗,大概是作為他人生轉折點的,這輩子最痛苦最黑暗的經歷。
但是他就是能一遍又一遍地撕開那血淋淋的傷口,不斷地復盤、不斷地去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讓顧氏的大軍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他父兄率軍輕出又是怎樣的局面,才能讓父兄那一次所率部屬全軍覆沒
沒有知情人,沒有生還者。
當年還是個十五歲少年的顧易和母親一起遠在金陵,他沒法親臨戰場,連戰后的殘骸都沒有看見。他只能從那些一句一句夾雜著嘆息憐憫的哀戚中零碎地拼湊出情況,然后在無數個深夜對著沙子壘起的地形推演當年的戰局。
恐怕顧老夫人都不知道,這個小兒子能執著到這個地步。
“北鄴大軍深入,糧草是命脈,他若是駐扎隴安,補給線必定沿瀧水而來,隴安地形很合適騎兵奔襲,可讓輕騎繞后,截斷糧道。糧草一斷,北鄴軍中必定人心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