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芙蕖宮鬧了那么大的動靜,成帝不可能不知道。
原主的身份還相當特殊,既是先皇后親自教養,又是功臣遺孤,不管是從情分上還是彰顯自己厚遇功臣的恩德上,成帝都要從方方面面表示自己對原主的關心。
這會兒自不例外。
成帝應當是提前問過情況了,見盧皎月來了,便直接道“朕聽聞昨夜芙蕖宮漏雨了”
對方應當是剛從議事的宮殿出來,臉上還帶著對河東戰況不順的余怒,說話語氣也硬邦邦的,“那些人慣會偷懶、竟出了這么大的紕漏,朕看著那將作監腦袋也不必要了。朕已經下令,將作監內作里,那些年前負責修整芙蕖宮的,全都查辦了。”
盧皎月愣了下。
她知道成帝這次叫她過來,是給她一個“交代”的。
原主在宮里一向備受優待,這里面有這么多年相處下來當然有感情在,但是對成帝而言,她更重要的是在另一個層面的意義功臣的遺孤,還是一個沒有任何牽扯的孤女,可以讓他放心又毫無后顧之憂地給予各種超規格的封賞和特許,以此令麾下諸將領臣子歸心。
所以原主絕對不能受委屈,就比如說像宮殿房頂漏了這種事。
傳出去讓別人怎么想
說帝王明面上加封加賞,背地里苛待孤女嗎
成帝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只是盧皎月沒想到,這個交代這么簡單粗暴血淋淋的。
半晌沒聽到回應,成帝也不自覺擰了下眉。
回神也意識自己剛才的話太硬了,現下不是同章閣內談論軍情,而是對著一向懂事的高平。
他略微緩了緩表情,努力把神情定格在溫和的樣子。
雖然看起來不太成功,是從嚇哭小孩到了嚇暈小孩的程度,但他語調確實是放緩和了,“高平,朕說了,你把這宮里當成自己家,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現在你義母不在,朕到底是個粗人,沒法像你義母那樣周到,但說的話卻不會收回去。你若是哪里受了欺負、哪里覺得不高興了,盡管來找朕,朕給你撐腰。”
這話雖盡力克制,但是還是帶上了森森血氣。
盧皎月并不是第一次見皇帝了,但是成帝確實和每一位都不同。他沒有周行訓和顧易那樣承襲先輩恩澤的幸運,是完完全全靠著自己從最底層一步步走上來的,身上帶著異常明顯和兇悍的匪氣。
原身和這位陛下相處不多,情感上也是畏懼大于親近。
她其實也多少明白自己的意義作用遠大于本身,對成帝的安排往往都沉默答應下來。
成帝這次也以為是如此。見對面一直沒有回答,也只當是被他剛才的態度嚇著了,他也實在不擅長跟這個年歲的小姑娘交流,畢竟這也不是他的后妃,而是結結實實的晚輩。
想說點什么,又覺得話說到剛才那程度已經夠了,再開口也沒什么能說的,干脆抬抬手就要讓人回去了。
誰料到手
還沒抬起來呢,卻聽對面開口,“兒以為不妥。”
成帝沒想到會聽到這話,愣了一下,臉上不由地帶出點被反駁的不快來,沉聲開口,“哪里不妥了”
帝王氣勢挾威而來,旁邊的李樅安臉色微變,連忙給前頭的這個小祖宗使眼色。
他也是納悶了,這位在宮中一向小心謹慎,圣上面前更是少言,怎么偏挑著今日開口河東戰事不順,陛下剛剛在同章閣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這會兒高平郡主再來這么一出,說不好就被牽連了。
盧皎月倒是沒覺得有什么。
原身這個身份,別說她現在沒犯什么錯了,就是犯了錯,只要不是謀反之類的大事,成帝也絕對輕拿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