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渙又問了幾句,確認了情況,冷凝的神情總算稍有緩和。
見這位主子一直沒有提另一茬的意思,何縱不得不主動開口,“殿下,如今諸事雖穩,但尚缺一個師出有名。”
梁渙不是嫡子,也并不占長序,更不是成帝指定的繼承人。
雖然現在文苑里的人都默認了他控制局面,但是終究有一個名正言順、讓大家有臺階下的理由。
梁渙當然可以殺了四皇子,成為事實意義上的長子。
可若說殺了大皇子可以說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如此,再殺一個兄長,那就真的是身負暴虐之名,洗都洗不掉了。到時內外人心惶惶,就不是殺一個人就能安穩下來的局勢了。
瞧著梁渙還是沉默,何縱只能硬著頭皮接上“殿下和高平郡主一向交好,郡主也并非不知局勢的人。”
成帝沒指定繼承人,但是他指了未來的皇后啊
還是眾目睽睽,當著桓羯來使的面。
何縱知道梁渙一向稱呼這郡主為“阿姊”,他先前為東宮效力,也多少知道連太子的心結,真怕這會兒這位也有同樣的顧忌。
可別說一聲“阿姊”了,這局面,就算高平郡主真是這位的親姐姐,他也非娶不可
梁渙半天沒有回應。
何縱還再說,卻見上首的人已經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何縱是真的急了“殿下”
梁渙“我知道。”
他并非不愿,只是心心念念了這么久的東西,突然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夠到,他突然生出一些畏怯的情緒。
得知成帝的意外時,他尚可以冷靜地做出部署;親手弒殺血親的
時候,他沒有絲毫動容;算計著眾人的反應時,他亦勝券在握
可是這一刻,他突然生出些不確定的情緒。
他真的可以嗎
欺騙的,算計的,步步為營、不擇手段地將那從頭到尾都不屬于他的人據為己有。
梁渙最終還是去找了盧皎月。
他并沒有掩飾,不管是調動成帝的親衛也好、當眾弒兄也好,還是算計著那些大臣也好,全都一五一十地同盧皎月交代了清楚。
他甚至有些刻意地坦露著自己這與太子截然不同的冰涼一面。
在那自始至終都溫和包容的眼神下,梁渙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地輕輕舒了口氣,但是那點細微流淌的暖意只蔓延了一瞬,就被更深的冰冷壓了下去。
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是絕對不能說出口。
有些東西,也絕對不能被對方得知。
冰冷的波瀾很快就被主人平復下去。
梁渙默默地想,沒關系,只要瞞住了阿姊,他仍舊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將這點思緒壓下,他終于低啞著聲說出了那句請求,“阿姊,嫁給我。”
梁渙知道對方會答應的。就像阿姊對太子沒有絲毫男女之情,但是對嫁入東宮這件事卻并沒有那般抗拒,如今這樣的局勢,她只會更輕易地答應下來。就算以和太子的交情論,阿姊也只有選了他,才更可能讓太子活下來
梁渙想了很多,找了許多說服自己的理由,但是當真的看見對方輕輕頷首的那一瞬間,他的思緒短暫地中斷了片刻,仿佛整個人都漂浮了起來,置身于柔軟的絨絮之中。
他覺得自己應當說點什么,但是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反到是對面的人像是因這神情生出了什么誤會,溫聲開解道“無妨的,只是權宜之計,日后總有別的法子。”
這話總算將梁渙從漂浮的云端拽回了現實,他壓低了聲音應了一句,半垂了眼睫遮住了眸底的執拗
不會有什么“日后”。
他好不容易拿到的這一切,絕對不會放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