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毅匆匆離去的背影,秋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明明年紀不大,還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卻偏偏要擺出一副飽經滄桑,看遍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模樣,充滿了違和感。
沈清然忍俊不禁,但也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套話的好機會。
“秋石小哥,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和我說說恩公的事嗎”
秋石心直口快,心里根本藏不住事,沈清然開口一問,他也沒多想,馬上就迫不及待地說道“可以啊,反正這也沒什么不能說的,趙二哥自己都不太在意。要我說,攤上那樣一個后娘,趙二哥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本來,趙二哥這個年紀,完全可以找媒婆相看,考慮成家的事了,偏偏他那個后娘吝嗇銀錢,哪怕有媒婆見趙二哥一表人才,主動找上門去,想要幫忙說親,也被那個女人給攪合了。而那個女人親生的兒子,明明比趙二哥還要小上三歲,卻早早就定了親,只等著明年新媳婦進門了。”
“后娘也是娘,占著名分大義,趙二哥的親爹又是個偏心眼的,哪怕明知道那個女人不安好心,旁人也不好多說什么,畢竟婚姻大事,歷來都要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趙二哥也不想一直受制于爹娘,主動表示要分家單過,結果他那個后娘也不同意,說白了,還不是怕趙二哥分出去后,朝廷再來征兵,她的兒子就得被逼著上戰場。”
說到這,秋石還嘆了口氣。
“趙家大哥,也就是趙二哥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就是在幾年前被朝廷征兵征走的,直接就一去不回,音訊全無了,很多人都說,趙家大哥八成是兇多吉少了這些年,天下動蕩,烽煙四起,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征兵后埋骨他鄉趙二哥他后娘苛待繼子,但對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卻真有幾分慈母之心,舍不得讓自己親生的兒子去送死,那不就得一直強壓著不讓趙二哥分家單過。”
根據本朝的征兵制度,一戶人家登記的人口中,若是有兩個及兩個以上智力正常,身體沒有明顯殘缺的及冠男丁,就必須有一人從軍。
趙毅若是分家單過,就要另外開戶,他自己躲不掉兵役不說,趙家還要另外選擇一人從軍。
怎么看,這都是一件不劃算的事。
這也是趙毅的后娘和親爹死活不同意分家,族中的長輩們明知道他們夫妻倆有私心,也沒有站出來替趙毅主持公道的根本原因。
畢竟,這年頭,當兵可不是什么好出路,說難聽點,幾乎是和送死沒什么區別了,誰也不想平白無故多背上一條人命。
“趙二哥不止一次說過,他是愿意去當兵的,一來,他在趙家的一眾小輩中,年歲最大,服兵役也最合適。二來,當兵后就可以趁機打聽打聽他大哥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是趙家大哥活著,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若是趙家大哥不幸死在戰場上,他也會找到趙家大哥,帶著他的尸骨回家,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秋石最佩服趙毅的就是這一點。
不管趙毅最后能不能做到,有這個心,就已經很不錯了。
連年征戰,被朝廷征兵征走,最終死在戰場上,埋骨他鄉的,不知道有多少,死后能被親友們收斂尸骨的,更是屈指可數,絕大多數,都是在故鄉立個衣冠冢,逢年過節燒點紙錢,祭奠一下,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
趙毅在趙家大哥音訊全無,生死未卜,并且有很大可能兇多吉少的時候,依然惦記著去尋找趙家大哥的下落,真稱得上是重情重義了。
“聽起來,趙二哥和趙家大哥的關系很不錯。”
聽習慣了秋石稱呼趙毅趙二哥,沈清然也跟著用上了這個稱呼,不知不覺中,就和秋石拉近了距離,也更方便沈清然從秋石這個傻白甜小少年的口中套話。
“那是自然,趙二哥和趙家大哥的關系可不是一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