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覃淼多著素色,仙氣飄然,如出水芙蓉,今日精心打扮,展現出了一種與此前不同的美,添了幾分瑰姿艷逸。
一種叫人驚心動魄的美。
覃彩繡看著,半晌道“很美。”
覃淼笑了笑,將放回妝匣的瑪瑙梳篦插在了覃彩繡的鬢發上,又有手指挑了一塊胭脂,緩緩描在覃彩繡的唇上。
覃彩繡有些驚慌“姑娘為何這樣,夫人不喜歡丫鬟妝扮妖艷”
這是一點。
還有一點是,當那冰涼纖細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的時候,她的心臟仿佛在輕顫,然后又被什么緊緊捏住了。
緊張得她攥緊了拳頭。
覃淼用手指輕抬覃彩繡的下巴,端詳片刻道“很好,你也很美。”
她用帕子擦去指尖的胭脂,緩緩道“彩繡,有些事,我是不在意的,但我并非不懂,財權美色,世間男子之所求也,今日,我們看起來難道不像是他們所追求的事物的具象么。”
覃彩繡不喜歡這種形容,情不自禁皺起眉頭。
覃淼低聲道“我知道他們會怎么想,只希望若有什么事發生了,你別生氣。”
覃彩繡不明所以,但還未來得及深思,外面已經來人催促,她只好扶著覃淼出去了。
兩人穿過游廊剛剛入席,席間便靜了片刻,覃淼抬起頭來,面上帶著幾分笑意,道“抱歉來晚了,只是實在期待今日的宴會,昨夜竟未睡好,今日便起晚了些。”
她仍有病容,但添在這樣一張花顏月貌的臉上,只叫人心生憐意,自然沒人怪她,李延叫她快快入席,她緩緩坐下之時,有人手忙腳亂地打翻了自己桌上的酒杯。
覃彩繡環顧四周。
所有人都在看她們。
她不知覃淼為何要這樣,但她能看出李宏的目光變得堅定,李定的目光更加不甘。
雖如今光景不好,但能看出,李家為了這場宴會還是下了些功夫,雖和齊城那滿園花菊郁金黃的景色不可比,卻也移植來了好幾株頗昂貴的菊花。
李春云坐在覃淼身邊,本還想介紹一下他們花了多少功夫多少錢才裝點成這樣,余光瞥見覃淼頭上那碩大的海珠,剔透的寶石,便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就是大世家的底蘊吧,隨手拿點什么出來,便是他們這偏遠之地的人,從未見過的東西。
眾人推杯換盞,很快又熱鬧起來,覃彩繡注意到李家男子的聲音都比平常大些,又附庸風雅,說要行酒令,以“菊花”為令,只不過寫詩難度就高了些,只要說出詩句或成語來。
輪到覃淼,場面一靜,她則站起來舉杯,念了首杜甫的秋興八手,念到“孤舟一系故園心”時,微微垂首,以袖掩面,淚水低垂,如花瓣上的晨露。
覃彩繡連忙過來用帕子拭去她臉上的淚,四目相對時,不見對方眼中真有哀戚,只有漠然的冰冷。
但語調柔婉,如泣如訴“是小女子失禮了,只是想起一路顛沛流離,民不聊生,又相到故土難回,如今已被賊人所占,又心生憤懣,聽聞此間土地亦被賊人所占,實在心痛難安,不過想來諸君義勇,應當是有打算的吧。”
眼波流轉,虛虛落在眾人的臉上,年輕人義憤填膺,顯然被她激起勇氣來。
又見李延似乎要說話,忙接上道“我只是個小女子,雖恨不得為國上陣殺敵,心中卻是最敬仰英雄的,我想,如今情形,能殺了那匪首的人,便是真正的英雄,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了”
她的目光如清風般掃過眾人,所有人都覺得,她好像是在看自己。
李定見她站在花叢之中,身若扶柳,綠鬢如云,珠翠在陽光下閃動,特別是那步搖上的海珠,隨風搖晃,與她相得益彰。
心中不免豪情萬千,心想,只是個弱質女子,心中都有這樣的大義,難道自己還能不如她么
目光一轉,又落在身邊那貼身丫鬟身上,站在覃淼身邊,也并不遜色,只是氣質不同,更嫵媚嬌美一些。
若是娶了覃淼,這丫鬟自然也是陪嫁,屆時嬌妻美妾,豈不妙哉
如此這般,心間不覺火熱,想著,我當然要成為她心目中的英雄了,自古美人嫁英雄,這才是正理。
像他這樣想的人并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