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后,崔拂衣方才關心詢問“夫君當真愿去”
應缺“夫人可曾見我委屈自己”
崔拂衣搖頭。
應缺雖體弱,可無論桃園事務,亦或是與人交鋒,他都未曾失策過。
崔拂衣自是相信他所能。
只是“夫君莫看勞累了。”
應缺并不覺累,望著王府眾人,盡看人心百態,應缺甚至頗覺有趣。
他喜歡別人不喜看他,卻又不得不對他
恭敬順從的模樣。
如今,也不過是想將此感受與夫人分享而已。
細細算來,本次家宴乃崔拂衣進門后,人最整齊的一回用膳。
應缺久病纏身,最后到場亦是正常。
待他與崔拂衣來時,眾人皆已落座。
見他到來,除去王爺王妃,其余眾人皆起身行禮,“給大哥世子請安。”
應缺隨意頷首,“父王,母親。”
眾人落座,崔拂衣本應去內眷那桌,卻在錯身時被應缺伸手握住,“父王,母親,兒子身子不便,離不得人,夫人得跟著照顧我。”
王妃半點不曾猶豫,“世子隨世子妃落座。”
隨后,眾人便眼睜睜瞧著,應缺隨著崔拂衣,坐在內眷主位,原本坐在此處的一位年歲較小的王府庶出哥兒便退去了另一桌。
應缺未有半點拘謹,落座開席后,便讓崔拂衣為自己夾菜。
因著應缺,今日席面上有好些藥膳,皆是應缺平時用的。
讓人不喜這味道,動筷極少,崔拂衣瞧著,便又難免生出些許心疼。
“夫人,我想嘗嘗糖丸子。”應缺低聲央求。
崔拂衣未見王妃阻止,便知其意,夾了一顆喂給應缺。
旁人見了,難免心中微動。
“世子與世子妃當真新婚燕爾,恩愛非常,沖喜沖喜,如今竟也成了,今年瞧著世子生病日子也不比往年多,身子確有好轉,與世子妃也恩愛和樂,指不定哪日,便能讓世子妃有孕,傳宗接代,讓王妃如愿以償。”
“屆時,妹妹可要前來好生恭喜一番,王妃可莫要嫌棄,拒妹妹于門外。”
說話之人乃一位無子側妃,性子向來不好,王府之中無人喜她,她也不喜眾人,平時慣會挑事拱火,見王府不得安寧,她便高興。
當年她也曾是驕傲之人,為瑞王所惑,不計名分進了后院,卻不想落得這般下場,她既如此,旁人自然也不行好過。
此言一出,女眷之中寂靜無聲,男子那方更是落針可聞。
眾人雖知那側妃故意如此說,雖知應缺身子仍然不好,雖知一切不過是隨意揣測
然,此念一起,便再難按住。
莫非那無名道士當真高人,挑選的八字正與世子相合,否則從前分明是那般驕傲之人,怎會甘心落得一沖喜嫁人的下場,且所嫁之人還是一位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分明是挾恩以報,越是驕傲,便應越是抗拒才是,怎會與那病秧子如此恩愛
除去道士法力高超,有真本事外,再與其他可能。
既然如此,那有福星庇佑之后,應缺能有子嗣,似乎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短短一番話,在眾人心中翻涌個遍,崔拂衣微微凝眉,未曾想到應缺病重至此,仍有人意圖算計于他。
“夫人,想喝骨湯。”應缺聲音溫雅平靜,聽不出半點異樣,似是并未將方才那人所言放在心上。
崔拂衣回神,
微微抿唇,卻是認認真真為應缺盛骨湯。
骨湯乃大師傅熬了幾個時辰才燉好的高湯,瞧著清透澄澈,實則融了眾多精華,湯鮮味美,只喝一口,便令人不愿停下。
應缺雖遺憾不可多喝,但自來此間以來,應缺已然習慣克制與質樸。
無人接話,稀稀落落筷子碰撞聲響,宴席再次回歸正軌,仿佛方才插曲未曾出現。
那位側妃也未有不悅,反而吃得正歡。
她深知看著未有反應,并非實際未有變化。
有的人,有的事,注定無法安寧,只消輕描淡寫幾句點撥,便會火光四起,令人無處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