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進來,那人起身笑臉相迎,“深夜叨擾,勞煩閣下了。”
應缺微微一笑,在樓中住了這幾日,多受掌柜關懷,應當是在下還欠著閣下一聲謝。”
二人相互客套了幾句,便紛紛落座,桌上都是好酒好菜,中年男人沒讓別人伺候,應缺帶的那兩人,也被他留在門外。
“我姓柳,比閣下年長幾歲,姑且托大稱呼閣下一句賢弟。”
“聽說賢弟欲上北方尋親,不知是尋的哪門親人為兄經商多年,稍有幾分人脈,或許可以幫賢弟打聽一二。”柳老板率先示好。
一來就稱兄道弟套取近乎,瞧著一副熱心模樣,若是其他人見了,說不定輕而易舉便被哄了去。
應缺手中尚且緊緊握著酒杯,面上頓了頓,方才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也就不勞煩柳兄了,我也不知親戚所在何處,只是前去碰碰運氣罷了,若是找不到,我也略微識得幾個字,糊口暫且沒什么問題,初次見面,實在不好麻煩柳兄。”
柳老板被拒絕后沒有半點惱怒,反而摸了摸胡子,態度溫和,眉眼帶笑,卻見他從懷中摸出幾樣物件,包裹著錦帕,一一擺放在應缺面前。
應缺卻在看見那些東西時面色一沉,方才還浮于表面的笑容此時頓時一掃而空,再瞧不見。
桌下的手已然悄悄摸上了腰間匕首,蓄勢待發。
警惕的模樣惹得柳老板又是一笑,拱手欠身道“賢弟勿怪,實在是不巧聽說賢弟手頭拮據,不得已變賣財物,為兄心中不忍,便讓人將東西都贖買回來,今日交還給賢弟,還望賢弟莫要推拒。”
應缺面上的警惕之色并未散去,也未接過面前的物品。
柳老板輕輕一嘆,“此事純屬巧合,能幫到賢弟也是意外,是意外,也是緣分,我與賢弟能有如今緣分,更不應辜負才是。”
說著,他又將幾張銀票放在應缺面前,“賢弟安心將東西收下,我不過是想和賢弟交個朋友,今日之事,賢弟姑且將它們當做見面禮。”
應缺眼中警惕稍退,卻仍未接下。
似乎知道有些事情已然暴露,再無遮掩余地,他的態度也放松許多。
只聲音平靜沉穩,略帶些許深意道“柳老板能在城中占據一席之地,與眾多當鋪都有關系,對我這么大手筆,只是交友”
柳老板笑意愈深,見應缺言語試探,已然是有接受的意象,自然打蛇隨棍,接著道“公子知道,如今這世道,什么都嫌多,朋友也不嫌多,在下是個生意人,生意人,自然想著多個朋友多條路,只要公子不嫌棄,愿意認我這個朋友,便是我賺了。”
話到此處,應缺態度明顯松動,他將那銀票打開看上一眼,眼中沒有半分貪婪之色,反而冷笑一聲,“柳老板就不擔心,我今兒收了見面禮,轉頭卻不認識你,叫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柳老板神色不變,“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我與公子有緣無分,在下身份低賤,無福沾光。”
但若是能成,不過區區千兩,便能搭上趙王一條線,多一條命,一本萬利,何樂不為。
也是湊巧,若非他多留個心眼,還未必發現此事,掌柜只當應缺是趙王選房親族,收到幾家當鋪消息的柳老板卻知道,那幾樣物件都出自趙王府,當它之人雖有意隱瞞身份消除印記,柳老板卻依舊從中窺見痕跡。
要他所說,這位趙王世子所做準備已然不少,先是雇傭一批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百姓幫他演戲,明著裝成趙王遠親,暗地里又是銷毀印記又是分開賣,明里暗里多重布置,若是其他人,說不定當真會被蒙騙過去。
自己能發現,當真是運氣極好。
越是聰明人,便越是相信自己親自查到的,旁人所言反而不信。
應缺似是被說動了。
“待我尋到親人,必定會將柳老板今日之情記在心中。”
然后,久久便眼睜睜看著宿主將那坑蒙拐騙來的銀票笑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