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文知不忍心小狗再被盛珵裝傻充愣的欺負了,他走過去,揉了把盛緒刺棱棱的頭發,平心靜氣對盛珵說“如果有事跟盛緒說,我可以先回避,不用介意。”
盛珵心道果然聰明。
“是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不用回避,我本來打算吃飯時順便說。”
盛緒皺眉“你少啰嗦,有話快說。”
“哦,爺爺住院了,在市人民醫院特護病房,我這次回s市,主要是為看望他。到你這來,是想讓你和我一起去,順便提一下,他是眼睛的毛病,不能再拖了,醫生在制定手術方案,不排除全盲可能性,或許這就是他最后一次看見你,當然你依舊有不回家不見他的權利。”
虞文知聽完,心驀地沉了下去,胸腔像壓著鉛塊。
盛珵實在是好厲害的口才,這樣要緊的事,他偏用微不足道隨便來形容,虞文知一個外人聽了,都覺得諷刺,盛緒又怎么撐得起最后一次看見你的分量。
盛珵這是根本不給盛緒拒絕的權利。
果然,盛緒的眼皮垂下去,手指攥起,松開,復又攥起,手背上青筋繃緊,鼓起明顯的棱子。
他很努力的克制著情緒,但糾結和掙扎還是輕易從他眼中流出。
熱水在這時沸騰起來,氣泡爭先恐后的涌出水面,發出吱吱的聲響,攀升的熱度扭曲了正上方稀薄的空氣。
盛珵觀察著盛緒,眼中寂靜,一點情緒都沒泛出來,但偏又在燒的正旺的木柴上淋下熱油。
“他上次見你,好像是四年前吧,長得真快。”
虞文知聽出了盛珵的意思,如果這次盛緒不去見,老人的手術又失敗了,那盛緒留給老人的,就永遠是四年前的樣子,再也不會變了。
親眼見到和透過屏幕是不一樣的。
但盛緒顯然是很不容易低頭的,饒是盛珵說成這樣,他依舊一語不發,只是骨節已經攥的發白,小臂輕微顫抖著。
周遭好像突然就冷了下來,盛緒嘲弄般扯起唇角,剛想說一句譏諷的話。
“盛緒,他的眼睛不是突然壞的,是經常流淚引起干眼癥,用手揉又引發了感染。”
盛緒果然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虞文知抬手關掉小爐子的火,翻騰的氣泡突然就銷聲匿跡,化成溫柔的一汪水。
“去吧。”
盛緒朝虞文知看過來,神情仍舊掙扎,但虞文知的話并不會激起他逆反的情緒,反而讓他逐漸沉靜,仿佛有風吹散了全部煩悶。
“既然猶豫那就去,否則大概率會后悔。”
虞文知并不知道盛緒和家人的嫌隙,按理說不該給出建議,但他實在不忍盛緒獨自承擔道德壓力,這世上很多事都是做與不做都會后悔,有人分擔,日后也能好過許多。
盛緒手指一抖,想去拉虞文知的手,但礙于盛珵在,他只得又垂了下去。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盛緒聲音很悶。
“不急,回來說。”
盛緒這才用力吸氣,重重咬著牙關,撈起沙發上甩著的外套。
盛珵離開之前深深看了虞文知一眼,目光中分明有感激。
但同時,虞文知又從他的目光里看出了別的什么,是欲言又止。
虞文知望著空蕩蕩的門廊默了片刻,取出手機,將設置里拒絕陌生人來電的選項關掉。
他猜,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接到盛珵的電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