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你今天早上和顧熙顏見面了對么”
方昕苒的語氣平靜,她目光略有閃爍,卻始終牢牢鎖定在方尋枝的臉上,她的目光像是有所審視。她知道其實自己并不是審視方尋枝,方尋枝這個人沒有什么罪孽讓她去審的,她更像通過方尋枝這一張和她八成相似的面容來審視自己。
方尋枝被她看得避無可避,稍稍側過臉去,幾乎想要落荒而逃。今天是工作日,前來畫室的大多是一些沒有自己工作室的畫室和準備藝考的學生,他們在樓下活動都是輕手輕腳的,讓整棟畫室靜到極致。
她下意識攥了攥袖口,低聲回答“我今天早上見她,是想和她提徹底解除婚約一事。”
“和她解除婚約,然后洗掉標記”方昕苒強迫自己語氣放得慢悠悠的,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從容,或許此時的從容更像是一揭而破的偽裝。
可就像天上明月光華傾落縹緲俯瞰塵間那樣,月華沒什么破壞力,而方尋枝也不會存在挑破她偽裝的事情。
那雙清透的眼睛注視著她,從表入內,由一始終的干凈純粹。方昕苒深吸一口氣,她竟發現自己心底在期許方尋枝的回應,內心某種聲音在叫囂著讓她將方尋枝留在身邊,可話出口時候,則原本濃郁的情感又淡化了不少。
“你要是介意,我以后就不去找她了。”
方尋枝將披肩脫下,整整齊齊疊好,翻出一個袋子將衣服打包起來,再抬頭時候依舊是干干凈凈的目光,兩人之間保持著一定距離,但兩人身上都有著彼此的氣息,這種感覺就像兩人與咫尺間相擁。
但方昕苒并沒有像以往一樣擁抱她,甚至也沒有簡單地握住她的手,昨夜那個喚著她的名字催促著她永久標記的那個人離她很遠了。
一時間方尋枝突然感覺自己想到了什么,有的時候陷入愛戀中人第六感總是很準,方尋枝覺得自己應當是處于這樣的時期。
“你繼續工作,我不打擾你了。”
她就這樣衣衫單薄地走出了畫室,如今深秋她穿得這樣少在外面走就算是個aha也會凍得感冒。她以為方昕苒會叫住她再給她披上一件衣服,可方昕苒并沒有。
甚至當她走出門余光回瞥時候,方昕苒重新坐在了畫板前,拿起筆,細細勾勒花蕊花枝。
方尋枝心中也升起了賭氣的心思,她就這樣沒叫車,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小區,走到門口時候她眼前恰好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濃妝艷抹,踩著細跟高跟鞋,一雙寶石耳墜叮咚作響,手中提著名牌包,一身行頭價值不菲,不像能來平價小區居住的人。
“枝枝妹妹,你姐姐好像不在家,我剛給她打電話問她,她說她現在畫室回不來。”黎萊見她過來,很快轉身迎了上來,“我剛從國外回來,有件禮物要送給你姐姐。只能請你幫我轉交了。”
方尋枝在寒風之中走得太久,被凍得嘴唇烏青,渾身顫抖,與光彩照人的黎萊對比之下,簡直實在過于狼狽了。
那一句“枝枝妹妹”,此時就宛若一片冰刃刺破心尖,刺得心臟鮮血淋漓,始作俑者卻和心臟血液永遠融在了一起,冰冷感被跳動的心臟泵到全身。
“黎三小姐和姐姐什么時候訂婚”方尋枝努力張了張唇,靜而冷地問。
她有意用了“黎三小姐”這樣疏遠的稱呼,客套,不失禮儀,絕不親近。
“訂婚么得看你姐姐了,我這邊什么時候都方便。”黎萊從包中拿出一個精巧的手工禮盒,“要不是等下老太太還讓我去顧家那邊對接項目,我可是一定要親手遞給她的。麻煩你了,枝枝妹妹,改天請你喝奶茶。”
“你去見顧熙顏”方尋枝雖然心頭呆愣,但她目光依舊清透,語氣也很平穩,看不出喜怒悲哀。
“不不不,我要見她家老二,顧家老大可不是誰都能見的。”黎萊這才注意到方尋枝衣衫單薄,剛想問一句怎么不多穿點衣服,這時候方尋枝卻將手中的袋子遞給了她。
“麻煩黎三小姐幫我把這個轉交給顧熙容小姐,這是顧熙顏小姐借給我的。”方尋枝低聲說,并將禮物袋接了過來,“我會幫黎三小姐傳達到的,等昕等姐姐回來。”
“叫什么黎三小姐,這樣太生分了。”黎萊嗔怪道,“枝枝妹妹,你也該學學改口,到時候該叫我姐妻了。”
可往日素來以沉靜雅重為名的方尋枝并沒有如她所愿叫她一聲“姐妻”,而是若恍神世外一樣,飄入了小區之中,就像一只行走在黑夜之中的精魅幽魂。
這樣子讓一向在交際場上左右逢源的黎萊兜不住了,黎萊想破頭都想不出方尋枝為什么會這樣針對她。
出于不解,她打電話給方昕苒問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管她。可能因為她最近易感期情緒不穩定。”方昕苒給出的理由無懈可擊,“再加上她家破產的事情她心情不好,請黎萊小姐多擔待擔待,我也會好好開導她的。”
“我們訂婚儀式的籌劃,你可以安排一下,按照你喜歡的風格來,一切開支報到景疏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