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點,是大一學生軍訓的集合時間。
603寢室的其他兩個室友還沒有報道,只有丁溪和阮俊豪兩個人相依為命。
因為他父親丁師長多年以來在家推行的嚴格軍旅訓練,丁溪每天六點準時睜眼,耳邊像是聽到部隊的集合號,這是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都有的習慣。
他瞪著眼睛看著宿舍里因為返潮結塊的天花板墻皮,放空了一會。
身上黏糊糊的,只這么一晚上而已,腿間的被子就像洗干凈后沒來及曬干一樣,貼在皮膚上,又悶又潮。
臺東離燕京太遠了,遠到氣候完全不一樣,像是兩個不同的國度。
丁溪呼了一口悶悶的濕氣,強迫自己再次閉上眼睛。
他已經離開了原來的那個家,離開了那位嚴苛的父親,不必再把自己的作息時間安排得那么自律。
過了五分鐘,他又睜開眼,坐起身,放棄了。
將近二十年在父親手底下養成的自律習慣并不容易改。
阮俊豪四仰八叉,正睡得香,丁溪輕手輕腳穿上衣服,輕輕打開寢室的門。
早上六點鐘的走廊靜悄悄的,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看不真切。
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從各個寢室響起。
丁溪拎著牙刷牙杯,來到走廊盡頭的盥洗室,擠上牙膏開始刷牙。
大約過了半分鐘,走廊里再次響起一陣拖沓的腳步。
沒一會,簡彧半瞇著眼睛,穿著一件寬松的純棉大t恤,踏著雙黑色塑料拖鞋,從盥洗室門口走進來。
他睡得臉頰緋紅,卷毛亂糟糟的一團頂在頭頂上,栗色的劉海遮著眼簾,被他胡亂向后撩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簡彧眼睛都沒睜,忽略掉洗手臺邊的丁溪,邊解褲帶邊朝里側的衛生間走去。
丁溪刷著牙,看著他的背影。
這人睡蒙了的樣子怎么跟個小孩子似的,怪有趣的。
等簡彧出來的時候,丁溪已經漱好口,洗完臉,正在拿毛巾擦水。
簡彧稍微清醒了些,睜開眼看向洗手臺,在看到丁溪的一瞬間,早晨因為內急打斷美夢的煩躁一掃而空,又掛上他那標志性的笑容。
“早啊溪溪。”他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力氣,還沒睡醒,軟軟的。
“溪溪”這兩個字從簡彧口中叫出來,丁溪怔住了。
在家里,丁老師長叫不出這么可愛的疊詞,每次叫他都是直呼大名,而媽媽趙梅軍也只是偶爾才用“溪溪”這個稱呼他。
這還是第一次被除了媽媽以外的人這么軟乎乎的打招呼。
“早。”丁溪回應。
簡彧笑笑道“我可以叫你溪溪嗎,感覺叫丁溪好生疏,叫別的也不合適。”
丁溪一點也不排斥這個叫法,從簡彧嘴里喊出來,他反而很受用。
有種說不出的親近和愛憐。
他點了點頭,默認了。
“你起這么早干什么”簡彧走到洗手臺邊洗手,“好像才六點吧,咱不是八點集合嗎”
丁溪道“我睡不著了,想起來逛逛校園,順便吃個早飯。”
“你自己啊”簡彧震驚的看著他。
“嗯”丁溪沒懂。
“那多孤獨啊,怎么能讓你一個人。”簡彧打開水龍頭,胡亂在臉上拍拍冰水,驅散最后一點困意,笑道,“我陪你去,等我一下,我洗漱很快的”
說完,他下頜和劉海上還掛著水珠,慌不迭就快步回去取牙刷了。
丁溪被他這速度驚得說不出話,好半天才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