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隨著裴燎動作移動,最后定在對面座位上。
裴燎仿佛沒聽出他上一句話的意思,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有何不妥“夏總這個職位,隨身攜帶生活助理不是很正常”
帶生活助理正常,帶名為裴燎的生活助理就不
正常了。
夏澈第一次覺得,面前這人是個很棘手的存在。
他垂眸將散亂的餐具擺正“裴燎,你沒有義務幫我到這個地步。”
兩人現在的關系只需要追求彼此生理上的愉悅就好,插手對方的私生活,坦白來說,是得不償失的虧本生意,他沒資格享受這種待遇。
裴燎把冰冷的濕毛巾用熱白開燙暖,擰干水分后,才遞給對方“為什么一定要是義務才能做”
夏澈握緊熱毛巾,毫無邏輯地擦著紗布外的半截手指,低聲道“不值。”
“值不值,你說了不算。”裴燎表情冷淡,看起來比言情劇里尷尬的面癱演員還要沒有感情,“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標價的,我給你這些又不是為了回報,只是我想給,你可以沒有負擔地接受。”
他看著夏澈擦完手,體貼地遞上干毛巾“放松點,夏澈,我跟你之間,沒有交易。”
夏澈沒有去接那個干毛巾,甚至下意識縮回手,放在了桌子下面。
他好像聽到了冰巖的碎裂,可就算現在陰雨綿綿,畢竟也是五月,初夏的風不會結冰,只會融川。
他若無其事地笑了聲“那你這明擺著不給我拒絕的選擇啊。”
“不是,你當然可以拒絕我。”裴燎很認真地說,“只要你說不想,就可以了。”
可以因為單純地反感他而拒絕,絕不可以因為“不該”或者“沒資格”拒絕。
這想法簡直荒唐。
夏澈當然配得上一切。
“所以,”裴燎捧起他的手,用毛巾擦過每一寸沾濕的皮膚,執拗問道,“你要拒絕我嗎”
夏澈靜靜坐著,很久都沒有回答。
服務生來來往往,不停端上擺盤精致的餐點,從蘑菇到奧龍,滿滿一桌,竟然沒有一道是他不喜歡的菜。
裴燎看他手不方便,幫他分好食物,每一塊都是剛好一口吞下的大小,默默填補他面前的空盤子。
有的不方便切,就剝好遞到他唇邊,舉了許久也不催,直到他上一口咽下,才接著湊過來。
夏澈很輕地笑了一聲。
裴燎本就挺直的腰更加緊繃。
剛剛說得穩如老狗,其實心里完全沒底,脈搏跳動的頻率比蹦極后還不穩。
夏澈舒展肩膀,雙手散漫地搭在腿上,多情風流的眼里隔了層紗,看不清,但很溫柔。
“我現在相信,你真的有點喜歡我了。”
他拿了顆小番茄放進嘴里,齒間咬碎的汁水酸酸甜甜,緩和不安分的體溫。
“我第一次沒有明確拒絕別人,實話實說,不算討厭。”夏澈又吃了顆葡萄,沒著急咬,鼓著腮幫含糊道,“答應你了,要跟就跟著吧。”
說完這句話,他都沒抬頭看對面人的反應,連吃兩口牛排才冷靜下來。
裴燎是他見過分寸感最好的人,從任何角度評價都很優秀,他無法否認總在不經意間被撩撥起來的心動,便默許了這
段關系朝看不清的岔路發展。
夏澈是個很擅長分析自己的人。
他其實非常清楚自己的缺陷,比如很難毫無負擔地接受別人好意,不管對方做什么,都會揣測對方的目的和動機。
第一任養父母希望從他身上取得養老的保障,第二任養父母希望獲得養寵物的滿足感,現在的養父母希望他能給張翼年帶來平安。
同學希望獲得參考答案,員工希望獲得升職加薪,朋友希望獲得金錢人脈
故而早先和裴燎接觸的時候,他就能看出對方強烈的目的性。
但夏澈至今仍然無法確定,對方目的到底是什么。
顯然,早先年和利益相關的預備答案都不對,這段時間他猜過對方渴望刺激的嘗試,或者瘋狂的關系,又或者新鮮的戀愛,最后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定。
有沒有可能,裴燎只是想要他這個人
不是夏澈自戀,而是裴燎表現得太明顯,很難不讓人多想。
如果是出于男人的征服欲,夏澈不介意陪他多玩一段時間,但如果出于真心,他就不能這么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