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年所有的未盡之言全部被打碎在齒關,抖著聲帶說“好、好。”
他第一次從這個沒有血緣弟弟身上感受到畏懼。
明明,以前是很乖很人畜無害的。
夏澈先去繳了費,小幾萬,對他來說不算什么,眼都不眨便刷了。
手續辦理完,陪同護士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冒昧問下,您和病人什么關系”
“嗯家屬。”雖然不理解護士為什么要問,夏澈還是好好答了。
“那您和剛剛那位男士是兄弟”護士小聲念叨說,“一點都不像呢。”
“是兄弟。”夏澈佯裝沒聽到后半句,“請問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嗎”
醫院工作人員最喜歡這種懂禮貌肯配合的家屬,何況面前這位長得那么好看。
護士解釋道“如果后續我們醫生有事情,還希望先生您配合一下。另外兩位情緒都不太穩定,病人剛送來的時候狀況很不好,醫生問了好久都沒問出什么有用信息,耽誤了好半天,所以后面如果有您配合,效率應該要快很多。”
她沒說,不僅是因為家屬難溝通,還因為家屬拒絕繳費。
賬單早就開下來了,卻一直磨磨唧唧地找借口,說等會兒一起繳,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好的。”夏澈略一頷首,禮貌道,“實在抱歉,他們大概有些慌神,給您添麻煩了。”
護士連忙擺手“不麻煩不麻煩,主要是怕耽誤救治。”
交談間,手術室燈滅了。
醫生先是表示了手術順利,隨后道“家屬跟我來一位。”
張翼年剛要自告奮勇,響起不久前夏澈的眼神,立即慫了“夏澈”
“知道了。”夏澈對醫生點了下頭,跟著往辦公室走去。
他一走,手術室門口氛圍變得很微妙。
裴燎跟尊煞神一樣杵在不遠處,父子倆大氣都不敢喘第二下。
天已
經很晚了,醫院地理位置比較便宜,手術室門口就剩下這一家人,幾名護士互相看看,決定調節一下氛圍。
護士對那對父子印象不好,硬著頭皮跟裴燎搭話“帥哥,剛剛那位是你的”
裴燎頓了頓,生澀道“男朋友。”
護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們很般配啊”
“謝謝。”裴燎惜字如金,臉色和語氣倒是挺和善。
護士大概看出了他不似表面那樣不近人情,熱情地跟他交流起手術室里人的病情。
但其實裴燎一點兒都不關心別人怎么樣,有問必答純粹是為了夏澈的面子,他倆現在名聲綁一起,總不能讓人覺得夏澈眼光差。
他漫不經心回著,目光一個勁兒往緊閉的診室門瞅。
“所以,您的意思是,腫瘤再生了”
夏澈指關節捏得咔咔作響。
“還不確定,只是懷疑。”醫生寬慰完,又嚴肅道,“根據您現在的病例看,不排除原位復發后轉移的情況。”
聽到轉移,夏澈愣怔片刻“是,惡性”
醫生搖搖頭“都只是猜測,需要進一步檢查確認。”
夏澈指甲死死嵌進了掌心。
他有些迷茫,仿佛一夜之間又回到七年前,剛在宣講會上分享完案例,滿座經久的掌聲尚未停歇,手機里便傳來國內的噩耗。
張翼年聲嘶力竭的哭喊,張彬絮絮叨叨的祈禱,宋念絕望崩潰的呢喃
那些久遠的記憶穿過時空,再一次沖潰閘門,涌入腦海,撞得大腦生疼。
但復雜而龐大的情緒中,占據比例最大的不是傷心,是痛苦。
最折磨他的從來不是宋念的病,而是隨之而來的一系列事情,沒日沒夜的看守、繳不完的醫藥費,還有一個人站在醫院門口望不到頭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