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祁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睡的,也忘了后面兩個人又說了什么,只是醒過來時有些不知所然的恍惚。
像是做了場美夢,渾身陷進最暖和的棉花里的恍惚。
當然,那點微末情緒很快就被吸入鼻腔的冷空氣掃出去,只一個晚上過去,氣溫似乎又降下來許多。
才脫下來不久的羊絨毛衣穿上去也不怎么顯得暖和。
到了中午時,連祁才知道是因為外面下雪了。
星腦一絲不茍地播報著雪花數量時長以及溫度的降低幅度,“零下十五攝氏度,據1096勘測星球傳回來的消息,這是帝星近50年來難得一見的爆發級風雪b78級星球磁場泄露,請處于非中央地區的公民們做好預防措施。”
這場雪產生的原因不僅導致了天氣的變化,分布在各個星球上的設施失效直接導致了帝星部分地區電子元能的停止供應,使得宋知白和連祁居住的這塊地方的科技水平直接倒退幾千年,直逼古地球人。
沒有及時融化的雪壓碎了窗外老舊的屋檐,得不到及時活性補充的營養液變成劣質的甜水,不過這些對他們而言不算什么很大的影響,唯一出乎連祁意料的,是宋知白終止日日上班的好習慣,選擇在家辦公。
連祁吃完飯后,習慣性地把圍巾圍在脖子上,“還不走嗎”
宋知白正把碗筷收進機器里,“不出去了,雪沒有停。”
連祁“在家也可以通訊斷開了。”
宋知白“可以的。”
帝星最中央的位置被空氣罩隔離,也有獨立的應急設備,所以位于四周,這邊下的雪要更多一點,不過并不影響出行,再怎么著,一個懸浮車還是能叫上的。
只是連祁本身也不怎么想出去,聞言就踢掉穿到一半的鞋子,往沙發上靠。
熟悉的涌入鼻腔的氣息和自身熟悉的舉動,讓連祁短暫地想起了夜晚的談話內容,“對了,你還沒有和我說"
說是誰欺負了你。
連祁是個很護短的人,幾句話不足以把“宋知白被欺負了”這件事掀過去,他準備問是不是那個總和宋知白一起辦公的人欺負了宋知白,但一起想起來的還有宋知白那幾句不明所以的話,導致卡到一半就說不出口。
宋知白“什么”
機器的嗡鳴聲和水聲浠瀝瀝地響起來,連祁后知后覺半夜坐在別人床頭的舉動有多曖昧,現在還坐在別人床頭有多冒犯。
緊接著,就聽到宋知白的腳步聲近了,冰箱被打開,清朗的嗓音溫溫和和地喊他名字,“連祁,你要吃橘子凍嗎”
連祁刷地一下站起來,“要吃。”
宋知白端著食物走過來時,就看到連祁跟夢游一樣站起來,又一臉只要我沒想多那就是沒毛病地、欲蓋彌彰地坐下去。
他坐在沙發的另一邊空位上,用毯子蓋在連祁的膝蓋。
宋知白把紙筆拿起來,很快就沉浸進工作里
面,沒有注意到旁邊連祁日常性火燒火燎的耳朵。
暮色四合之際,他才把布滿線條的紙張放下。
恍然抬眼,羽毛般的雪花還是大片大片地落下來,在玻璃窗上結出裂紋般的晶體。
宋知白安靜地看了會兒,微微動了下因為長時間保持不動而感到麻木的腿,旁邊的人就順著力道滑下來,靠在自己的肩膀。
原來連祁沒有回房。
這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沒有動靜,現下睡得很沉,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動靜過去,還閉著眼。
堅硬凌厲的人頭發是想象不到的柔軟,搔在脖頸里是觸碰貓咪皮毛的癢,他輕聲“連祁,醒醒。”
肩上的人就含糊地喊了句什么,往更深處埋。
伸出去的手就此在中途頓住,宋知白望著屋外成片的白,沉默地想,他可能是孤單太久了,變得越發懦弱。
習慣了連祁的存在之外,居然在某個瞬間,覺得這樣掩耳盜鈴地過下去也不錯。
這場雪來得突然,持續的時間也是出乎意料的長。
沒幾日就在街道上積累成近乎半人高的雪堆,星警發布消息說,居住在這片地方的人要做好一整個星期都不能出門的準備。
也確實有一個星期都沒有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