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古堡便徹底安靜下來,到處都是被夜風吹得微微搖晃的燭火,被火光映出的重重影子也跟著搖晃。
晏棲的腳步聲輕得恍若蚊吟,紀南走得略快一些,超出他半邊肩膀。
不知是不是晏棲的錯覺,他總疑心,好像有誰在暗處盯著他,他被這個猜測弄得毛毛的,然而等他頓住腳步回頭,他身后卻又空無一人,靜謐到了極致,偌大的走廊里只能聽見他和紀南的腳步聲與呼吸聲。
古堡四處都掛著畫,晏棲的目光搜尋一圈無果,緩緩落到畫框上。
看著他的東西難道是這些畫嗎
無數的畫好像無數的目光,晏棲怵得離紀南更近了些。
“到了。”紀南倏地停下腳步,晏棲剎車不及時,額頭輕輕撞上他后背,發出“砰”的聲響。
他自紀南身后探頭,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畫室門口。
門被打開又合攏,晏棲手一指藏在柜子后上了鎖的門,“那扇。”展廳的門上了鎖,但紀南說他有辦法能打開。
他話音未落下,紀南便邁出步子朝那扇隱蔽的門直直走了過去。
晏棲看見他在門前略微停頓了下,而后伸手在一旁的柜子內部翻出一道隔層,開門的鑰匙正靜靜躺在那里頭,與周遭沉悶的復古木色格格不入,顯眼得很。
他看著鑰匙,心頭忽地升上股怪異。
是什么呢
什么東西讓他覺得這么奇怪
“吱”鑰匙插進鎖孔,門被應聲推開,發出不小的聲音,在萬籟俱寂的房間里頭猶如平地一聲驚雷,驟然在晏棲耳中炸響。
快心虛死了的晏棲飛快回頭看了眼畫室大門。
沒有動靜。
他忍不住松了口氣。
暗門后是條向下的樓梯,紀南抬腳,一步邁了進去。晏棲落在后面,走到樓梯盡頭發現還有一扇門,紀南正站在門口,他正疑惑對方怎么站著不動了,陡一抬頭,所有的聲音都湮沒在唇齒間,像被雷劈了似的,久久發不出聲音。
畫室后的這間展廳別有洞天。
它很大,層高也遠超尋常的房間,地面下沉,到處都是暗紅與暗金交織的絨布與帷幕,一幅又一幅畫被掛了起來,密密麻麻像是拼圖般,甚至從那墻上都找不出空隙來。
而那些畫上
晏棲眼里的驚愕似壓頂的烏云。
所有的畫,無論什么樣的,畫上都只有一個人。
是他。
站著的晏棲、坐著的晏棲、奔跑的晏棲、睡熟的晏棲、哭泣的晏棲晏棲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捕捉記錄,被珍而重之地封框落在這間展廳里頭,不容許外人窺見絲毫。
nc愛他。
這密密匝匝的、令人驚詫愛意在此刻突然具象化了,像個密不透風的匣子,不,這間展廳更像牢籠,它困住了nc對晏棲濃厚的、沼澤一般的愛意,也鎖住了nc,好教晏棲
不能察覺分毫。
晏棲指尖一陣陣發麻,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他也被結結實實地驚到了。
“我也不知道這里頭這么多的畫都是我,可能nc是瘋子吧。”晏棲小聲和同行的伙伴解釋道,想起正事,他忙問“這些畫的數量超出我的想象了,你的直覺有辦法在這么多畫里辨別出我們要找的那一幅嗎”
紀南微頷首。
他的目光一寸寸掃過墻上的畫,抬腿穿梭在畫框與展示柜之間,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將每一幅畫都看遍了,乍一看像是在尋找著什么,但這展廳里昏暗的燭火吞噬了他的情緒,也讓晏棲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