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棲二十六歲生辰時生了一場重病,病雖然好了,但他的身體卻一天天虛弱下去。
這種沒由來的虛弱連費林都找不到原因。
祂頭一次感受到不可置信,祂是掌管世間萬物的神明,這世上竟然有他無能為力的事情。
費林日復一日地往晏棲身軀里輸入神力,晏棲不喜歡他用生命換生命,所以他只用自己的命數去換晏棲的命。
可是沒用。
多可笑,神明龐大到足以讓任何生靈活下去的神力與神的命數換不回他的心上人。
晏棲身體的衰敗像是早已注定好的程序,再多的生命力落進他的身軀中,都會像熱水滴在燒紅的煤炭上,瞬間被蒸發般無影無蹤。
晏棲的生命終止了。
這個世界在同一時間山崩海嘯、風雨飄搖,世界幾近崩壞,那是無法挽救心上人的神明在慟哭。
發現晏棲呼吸停止后,巫默沒有一絲猶豫地放棄了自我隨他而去。他靠在晏棲膝側化作一團龐大的、濃黑的霧,緊緊籠罩住他了無生息的哥哥。
他因他而生,也因他而死。
哥哥去哪里,他便去哪里。
他只活在有晏棲的世界。
費林忽然覺得很可笑,祂救不了晏棲,祂身為神明竟然救不了
他的心上人
那祂還做什么神明
天地萬物一同悲泣,它們失去了唯一的神明,轉而迎來了一位陰晴不定、暴戾恣睢的墮神,墮神關閉了人間和神殿的交界處,祂讓這世間再無神明。
墮神打破了生死的規則,祂開始研究死而復生的法子。
人死后靈魂或會消散、或會輪回,晏棲卻不同,費林在他尸身旁守了七天七夜,只等到一縷殘魂。
晏棲的靈魂不屬于這個世界。
在死亡的那個瞬間,他脫離了這個世界。
墮神在這七日的等待中窺破了什么,祂于是用骨與血塑了和心上人一般無倆的人偶身軀,將青年尸身里殘缺的魂魄引入人偶的身軀中,養護在心臟深處,日日夜夜以心頭血澆灌。
死而復生,多荒謬的詞。
即便是神明也無法做到讓死去的生靈復活,祂無法徹底打破這份生死的規則,祂只能日復一日地等。
等那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縷殘魂被溫養修復,等晏棲再次睜開雙眼。
世間滄海桑田、幾經變化,墮神沒有等到祂的愛人,先等來了兩個奇怪的人類。其中一個命不久矣,而另一個卻哀求著,甘愿付出一切想要讓第一人活下去。
費林忽然想到了那只瀕死的鳥。
祂的目光居高臨下掃過去,漫不經心地問“為了他活下去,你確定什么都愿意付出”
那人迫切地說是。
費林沒要太多東西,他只要了和生命同等價值的東西。
后來一批又一批不甘赴死的玩家找上他,等待的時間太漫長也太無趣,他不介意在等到晏棲之前做些別的,比如打破這名為世界的牢籠中被制定的生死規則。
墮神給出的條件永遠只有三個
一具人偶、一張相片、一條甘愿付出的生命。
來找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凡有所求者,只要付出代價,墮神都會幫他們達成心愿。
再后來,又不知過了多久,興許是百年,又或是數不清的輪回,那具唯一由費林親手塑造的人偶睜開了雙眼,淚光朦朧地抬頭看他,眼里滿是陌生的驚慌。
可這具身軀里的靈魂卻是那樣熟悉。
懷里的人偶身軀冰涼,費林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滾燙。
他等到了。
隨著晏棲再次睜開眼,巫默也再次出現,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墮神小心隱藏起他或不安或卑劣或偏執的想法,好像一切與他無關,他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偶師。
人偶師的心愿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復活死去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