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們度過了非常美好的、恍惚好像在很久以前才會這樣度過的一天。
寬容的丈夫幾乎是沒有什么特殊的阻礙,就接受了我是位吸血鬼的事實。
他的憤怒和震驚,似乎悄然地融化在了那個孤寂的午后,倚靠著門廊和擁抱我時,從我的過去思考到我的未來。
正常人的話,對于這種超出認知范疇內的事物一定會抱著懷疑和抵觸的態度吧異能力、人類以外種族、完全不同社會里的生物這些都需要一段時間來理解和接受,應該是這樣的吧
可是看著眼前云淡風輕地切著牛排、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丈夫,我這樣的想法,卻產生了微妙的動搖。
還是說,丈夫其實是很輕易就會接受這些設定的人
在這樣的歲數,依舊保持著幼稚的童真,幻想著吸血鬼與人類的愛情故事什么的。有時候他確實有點孩子氣,并不是體現在說話和做事,而是和我的相處模式,總覺得我才是被依賴的那一方。
我沒有再想這些了,吸血鬼的用餐是徒勞的,食如嚼蠟、就算吃掉也不會被消化,以往我總是會在深夜的時候排空擁擠的胃囊,來換取餐桌上和丈夫難得的溫馨用餐時間。
這家米其林餐廳實際上很難排上隊,我有在短視頻軟件上刷到很有名的博主測評,光是在這里用餐,就會帶來十足的流量,與它的名氣相符合的,是就算是提前預定也要等上好幾個月的難得。
但我理智又視金錢為重要之物的丈夫,卻毫不猶豫地就向自己的同事購買了今晚兩人位的靠窗席位。
他似乎需要這頓充滿儀式感、可以看見東京塔的浪漫晚餐,需要一個寧靜的相對空間,需要恬靜的、打扮得體坐在對面的我。
我們在晚餐的時候,像尋常的夫婦那樣談論日常的瑣事、學生時代的回憶。
結婚的第一年是世界各地的新婚旅行,我們在還是學生的時候存了很多錢,憧憬著結婚時在有著彩繪玻璃的教堂舉行盛大的婚禮;結婚的第二年是丈夫忙碌的上升期,我會每天頭一天晚上做好便當再睡覺,他每每在辦公室打開愛心便當,都會受到同事驚訝的喟嘆,那是我最粘人的時期。
我們結婚的第三年,丈夫的工作逐漸穩定下來,我的身體也因為藥物的有意用量次數減少而虛弱,我漸漸減少了出門的次數,就這樣緩慢地、恍惚像睡美人一般地進入了第四年。
我們聊到吸血鬼社會階層的話題,我們兩個人都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我不想談起是因為人總是不太想自我介紹是階級中的底層的,他不感興趣,則是因為在他眼里除了我以外的吸血鬼相關都不重要。
evea有著不畏懼陽光的特權,如果能夠找來一只純血的血族剝皮換血,我想他是不會生出任何憐憫或者把對方當成“人”來開的想法的。
我只好客套地問起丈夫工作的事,“今天和客人聊得怎么樣我那樣,一定讓建人你很難堪,會不會對你的工作有影響。”
“五條”他喝了一口紅酒,沒怎么特別避諱談起他,只是平淡地道“其實沒有,他只是想說服我換份工作。相反,從學生時代到現在我都很尊重他。我不爽,只是因為他對你惡劣的態度和失禮的用語讓我憤怒,就算是看做他想讓我轉身就職的把戲,也不在我的忍耐范圍內。”
“欸”我其實不是很關心工作之類的事啦,但是丈夫既然這么說,我總是需要問一問的“為什么呢是想要換成什么方向的工作”
他的工作在婚后逐漸復雜繁瑣,到了只要跟我談起我就會想要睡覺的程度,完全聽不懂的專業名詞和項目運作,簡單概括,大概就是幫有錢人管理他們的錢之類的事情。
如果他想要換方向、或者跳槽之類的,完全可以通知我就好了。
至于那位客人,在我的印象里完全是模糊的銀色一團,好像從婚禮開始就是很有錢的少爺大概、是丈夫以前的高中同學令人苦惱,細枝末節怎么樣也想不起來。
我和灰原談戀愛的時候,對丈夫也沒什么熟悉或者親近的感覺。我小小的腦袋其實很難容得下別人或者是什么復雜的社交圈,除了戀人,跟誰都算不上關系好。
那樣的人物,親自登門來談,應該也是要把家族或者名下的財產,交給信賴的友人去管理之類的吧。
還是說跟丈夫是同行邀請他一起出去單獨成立公司或者團隊來運營
嗯也不太像呢,客人那樣的氣質,很難想象會像丈夫一樣一絲不茍地沉下心來工作。不過也有可能是我了解得不夠多,沒有見過那樣的一面吧。
丈夫平靜地回答我的疑問“是想要介紹我回咒術高專去當咒術師。”
“那是你還在讀國中的時候,我和灰原曾經學習的職業。”
聽到這個名字,我有些恍惚。
下午去墓地時冰冷的石碑上還映著他黑白的笑顏,那個說著要照顧我、陪伴我的少年的時間永遠停留在了七年前,我的容貌和心臟仿佛也隨著和他的記憶,一同停留在了那一年。
“怎么”我其實沒怎么聽得懂,有些赧然地沉默下來,顯得有點冷淡“怎么突然要做這樣的決定”
“還沒有決定,”他道“他那邊只是缺人手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