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玻璃盞乃是皇上以內帑出資打造,壽寧侯也是受了皇上吩咐才去打造這玻璃盞,皇上怎么能說這玻璃盞都是壽寧侯的功勞呢”
劉健語氣鏗鏘,把皇帝堵了個正著。
而弘治帝在片刻尷尬之后,又很快恢復了正常,笑著道“劉卿這話雖然說的有理,但是這玻璃盞的工藝,一開始卻是壽寧侯找人研制出來的,朕說這話也是因為這個,劉卿著相了。”
劉健聽完這話也沒有回復,而是轉頭看向了張鶴齡,神色莫名“皇上這話,壽寧侯也認同嗎”
張鶴齡心里暗罵了一句老狐貍,但是面上還是恭敬道“臣能得了這個方子,也是多虧皇上庇佑,此等功勞,臣豈敢獨占。”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劉健來這么一出,就是怕他這個外戚做大,否則也不必借著這點言語間的漏洞來敲打他了。
劉健見他識趣,便也不再窮追猛打,轉頭又繼續喝茶。
皇帝被這番對答弄得有些尷尬,張鶴齡見著皇帝尷尬,便急忙開口幫皇帝解圍“皇上關懷臣下,將此事都歸功于臣,臣實在是不勝榮幸。”
張鶴齡維護了皇帝的面子,皇帝心中也松了口氣,笑著點了點頭“這事兒本就是你的功勞。”
說完又看向劉健“劉卿,朕覺得此事既可以縮小宮中的開銷用度,還能惠及民生,當是一大善政啊,你覺得呢”
皇帝此時好像忘了之前劉健連續上折子彈劾張鶴齡的事兒了,轉頭又說起了這個。
劉健放下手中茶碗,沉默片刻,終于道“此事從表面上看起來,或許的確能惠及民生,但是那些商賈之人,又哪里是值得信任的呢皇家出產的這些琉璃器具,交到這些人手中,只怕他們會越發高價出售,剝削民生,即便如今有皇上圣明,防止這些人作亂,但是若是日后無有皇上這般圣明之君,又該如何”
這個不需得皇帝開口,張鶴齡就代替皇帝回答了“劉相公放心,玻璃廠早有明文規定,其中所產的玻璃器具,必須授與不下于五十個商戶代售,并且關于器具的價格高低也早有明文規定,絕不會出現此等境況。”
張鶴齡這么做,一方面是相信自由市場的威力,一方面也是覺得,有些人做事,是要解決一些現實問題的,總不能因為日后可能會產生的不確定的結果,就因噎廢食,放棄現在的可以解決問題的做法吧。
不過這話他當然也不敢明說,只能將自己的想法明確的表達了出來。
皇帝聽了他這番話,也是點頭“劉卿放心吧,這個玻璃廠也并非朕的私產,朕只拿五成的利潤,剩下五成都歸入國庫。”
按理說,這個玻璃廠可是皇帝全資建立的,就算是皇帝將玻璃廠收為私產那也是名正言順的,但是弘治帝到底不是貪婪之人,他心中也是存有對百姓對天下的大義的,因此他最后還是決定,自己只取一半。
劉健心里對這些商賈之事其實還是有些厭惡的,但是偏偏皇帝的這番話卻好似真的無懈可擊,劉健一時間沉默不語。
而皇帝仿佛也不愿看到這位重臣如此尷尬,笑著幫他解圍“劉卿放心吧,壽寧侯行事謹慎妥帖,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對張鶴齡使了個眼色,張鶴齡立刻將自己準備好的,對于玻璃廠的規劃,和一些制度上的規章仔細和劉健說了一遍。
其實這也是讓文官們都有個底,最近這段時間文官們的反對,或許也有對于新生事物的恐懼和不信任。
張鶴齡覺得對于這些人你該講道理的時候還是得講道理,有些人,他是能聽得進去的,明朝中晚期那些黨爭魔怔人,弘治年間還是很少的。
劉健沉默著聽完了張鶴齡的解釋和規劃,從頭至尾都未置一詞,等到他說完,這才開口道“壽寧侯的規劃固然很好,只是很多事,他做起來卻并不如同規劃時那樣簡單,壽寧侯開辟先河,設置皇家商戶,可想過日后的下場和史書筆墨”
劉健這話已經很不客氣了,直接將玻璃廠歸為了皇家商戶,弘治帝這么好脾氣的人臉都黑了。
畢竟在這個年代,商戶可不是什么好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