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神色傲氣,那樣的目中無人,如此,楊楚才感到安全。
“不過,這不影響我初中時的輝煌。憑借我出色的外貌,我一直是校園里叱咤風云的大人物,人稱附中一姐。不管是我穿的、我用的東西、我常去的餐館,都能成為校園的潮流。我被校霸表白,他的小弟們喊我嫂子,對我畢恭畢敬;我跟校草曖昧,關于我的討論帖常年掛在學校貼吧主頁;校園的表白墻、樹洞投稿,全部淪陷為我的個人論壇。”
吹牛嘛,楊楚也會。
她聲音飛揚,笑容大到虛假。雙手卻攥著抱枕,緊緊地,攥著。
“學校學習成績最好的女孩是我的小跟班,在我跟她玩之前,班上沒人理她。小跟班每天早上來喊我起床,晚上陪我放學。我對她的幫助很大,我讓她交到了我這個好朋友,她通過我,找到了自我,找到了自信。是我第一個跟她說,她父母對待她的方式不正確,她不是為了父母而活的,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是我第一個跟她說,你家小叔叔是很壞的壞人,他不該那樣對待你”
在源源不斷的敘述中,她失去了語言。
她不知道于瑜有沒有在聽,但聽不聽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小跟班每天只會讀書,讀書都讀傻了。而我對讀書沒多大興趣,追我的人太多,排著隊給我獻殷勤,每天我光是談戀愛都忙不過來好啦,我的小時候就是如此風光,我講累了。”
從沙發起身,楊楚一臉疲態“你不急的話,我先洗漱。我要睡了。”
全神貫注聽著她講述的于瑜,又怎么可能聽不出楊楚講的這些故事,屬于她的閨蜜岳芽;她本人,則是故事里那個傻乎乎的小跟班。
沒給于瑜繼續發問的機會,楊楚從客廳逃走。
洗手臺前。
冰透的手被浸到熱水里。
楊楚難受地,與鏡中的自己對視。
鏡子里的她已經29歲,是有著穩定工作,經濟獨立的女人。
她望著這張臉,卻時不時地能看見,成熟女人面孔下那個15歲的,留著長劉海,滿臉青春痘的學生妹。
長大很辛苦,但長大了真好,再怎么樣都比過去好。
拿濕巾仔細擦去玻璃上的霧氣,她心中上涌的冷意總算暫時緩和。
楊楚給自己涂唇膏,往臉上拍爽膚水,抹厚厚的面霜,暗下決心今天不能失眠,一定要爭氣一些,以最好的狀態入睡,做個好夢。不能被于瑜說中。
她猝不及防地想到剛才自己沒說完的后半句話。
“所有的夢對于我都是新奇體驗,再糟的夢都比我的現實世界輕松,除了除了,做夢夢見現實里發生過的事。”
事實上,工作后的楊楚已經很久沒有做那個夢了。
高中時、大學時、她常常被困在那個夢里,很多次,她都在夜半驚醒,被嚇得冷汗涔涔。
夢的內容一直是一樣的,夢中的她每次都沒有放棄過掙扎,可惜不管掙扎程度的多或少,到最后,她總是一遍遍完成相同的劇情。
在現實中,楊楚對于瑜有防備,選擇守口如瓶。
可是,她夢的大門卻沒法上鎖,始終為他敞開著。
這個晚上,楊楚十分爭氣地沒有失眠,她躺上床鋪不久就進入了夢鄉。
不過,是的,她又開始做那個她常做的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