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齡目露懷念之色“原來是沈云卿的后人。老夫當時還年少,第一次考科舉就是承蒙他的看重,那次考試他是主考官,力排眾議將我這個嶺南來的外人點為了頭名。”
云卿就是沈佺期的字。
“一眨眼這么多年了,我也老了。”張九齡惆悵道。
當年他還是個滿腔熱血剛踏上官場的少年郎,如今他卻已經是歷經風霜黯然退場的糟老頭子了。
最后李長安心滿意足背著自己滿滿當當的小書包走了,臨走之前還往桌上放了一個雕工精細的玉盒。
打開一看,里面放著滿滿當當的茶葉,少說也有三斤。
李長安一開始上門帶的禮物就是茶葉,倒是不用等到日后再給了。
張九齡終究還是把這盒茶葉也塞進了他打包好的行囊中,一起帶出了長安城。
第二日一早,草葉還帶著晨露,張九齡便離開了長安城,他只帶著兩個仆從,三箱子行李,其中兩箱都是書,兩匹拉車的老馬,作為一個政治斗爭失敗的敗者,離開了長安。
從灞橋上走過,張九齡掀起馬車簾,看著道路兩側的柳樹。
他忽然想寫詩了。
“折柳”
“張老,我來送你了”
一道清脆的童聲打斷了張九齡呼之欲出的惆悵詩句。
只見女童帶著一個俊朗的青年正站在柳樹旁邊,二人懷中還各抱著一大捆折柳,正沖著他招手。
正是李長安和沈初。
“哈哈,我就猜到張老肯定會偷偷走人,所以我一大早就在這等著了。”李長安得意大笑。
李瑛剛被廢了沒幾天,朝中正在清算他的黨羽,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候,張九齡身份又有些敏感,哪怕是為自己在朝中的故舊考慮,張九齡也不會聲勢浩大地請一堆故舊來送他。
張九齡剛走下馬車,李長安就拉著沈初的手沖了過來,把她和沈初手中那一大捆折柳塞進張九齡懷中。
“折柳只需一支便夠,公主這樣折柳枝,灞橋邊的柳樹都要被你薅禿了。”張九齡抱著滿滿一懷的折柳,心中離開長安的憂傷之情竟然就這么被沖散了大半。
張九齡將視線投向了李長安拉著的青年人,慈祥笑了笑“你便是沈佺期的孫子吧。是個好孩子。”
前日東市發生的事情,張九齡是全程都看在了眼中,這也就使得他對沈初的好感極高,再加上昨日知道了沈初是故人后輩,這份好感就更高了。
沈初臉刷一下就紅了。
等到二人聊了一會,張九齡就要辭行之前,李長安開口了。
“聽聞張老交游甚廣”
李長安當然不是專門起個大早就只為了給張九齡送行的她有更要緊的事情。
“唉,我心地善良,看著有才華的文人窮困潦倒就心疼的厲害。”李長安睜著眼睛說瞎話,“聽說張老有些故舊生活困苦,我愿意資助他們。”
張九齡眉頭一皺,覺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可對上李長安那雙清澈的雙眸,又硬壓下去了心中那種古怪的感覺。
李長安是個多好的孩子啊,一點也不像她那個養母武惠妃那樣心狠。
見到可憐的奴仆母子會好心買下,上門求字還記掛著自己的兩個老師,現在他以前提攜過的那些人都巴不得把關系撇干凈,李長安卻還主動湊到自己身邊給自己送溫暖。
自己一生識人無數,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難道還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