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成敗轉頭空啊。”武惠妃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心神,她苦澀低聲嘆了一句。
“李琩不敢當太子。”武惠妃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忽然睜開眼睛對李長安說,她讓殿內的宮人都退下,只留下李長安和她兩個人。
到了如今,竟然只有李長安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能讓她放心說說心里話了。
李長安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武惠妃。
甚至李長安都開始理解為什么武惠妃會心理衰弱而亡了。
李瑛三人的鬼魂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一生的心血功虧一簣,偏偏出了差錯的還是自己的兒子,這事誰能承受得了啊。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又或許是這些事情在她的心里壓了太久了,武惠妃難得對李長安說了些她的心里話。
“我一開始,想要皇后之位,可是沒能得到。”武惠妃依舊靠在軟枕上撫摸著李長安的后腦勺。
她苦澀道“后來,我又想讓我的兒子當太子,只是如今看來又是難以如愿以償了。”
“阿娘還年輕,未來之事,誰都還說不準呢。”李長安聽出了武惠妃心灰意冷,連忙出聲安慰她。
武惠妃自嘲道“年輕我已經四十歲了。”
“才四十歲,還年輕著呢。”李長安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
武惠妃抬手指著自己已經生了細紋的眼角搖頭“不年輕了,對于一個妃子,這已經是人老珠黃的年紀了。陛下如今已經很少到長清殿來了,宮中年輕貌美的妃子太多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新人取代我。”
這也是武惠妃為何會著急想把李琩推上太子之位的原因,她是寵妃,才能借著這兩分情意影響李隆基,若是她不是寵妃了,那她的兒子就和李隆基的其他兒子沒什么兩樣了。
只是想不到,她和趙麗妃并無兩樣,趙麗妃好歹還將她的兒子推上了太子之位,自己卻連推自己兒子上位的本事都沒有。
“長安,你說為何陛下會立趙麗妃的兒子為太子,卻不愿意立我的兒子為太子呢趙麗妃不過是一個妓子,我乃武氏之女,我為何會比不過她呢”武惠妃喃喃道。
就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她對李長安的稱呼不是“安娘”,而是“長安”。
李長安卻注意到了這一點,她看了武惠妃一眼,權衡了一陣利弊。
曹野那姬說過,誰敢在長安城中喊她長安,那這個人就是可信的。她娘雖然沒讀過書,可判斷從不出錯,無論是瞞下她做過的那個大逆不道的夢,還是在生死之際當機立斷逃出宮去
加上現在武惠妃估計已經和李隆基離心,絕不會將事情透露給李隆基了。
李長安有了決斷,她輕聲道“或許就是因為阿娘比趙麗妃強太多了。”
“漢朝之所以滅亡,是因為它太強大了,獨漢以強亡。”
這是一個很淺顯的比喻。武惠妃的兒子之所以做不上太子,就是因為武惠妃太強了,武家也太強了,武家的權勢盡管遠遠比不上則天皇帝時期,可從高宗時期就開始發家的外戚武家是一條死而不僵的百足蟲,李隆基連沒有外家幫扶的李瑛都不放心,難道他還能放心李琩嗎
更別提李琩還是在寧王府長大的,寧王,也就是李隆基的大哥,讓皇帝李憲一脈,先天就是壽王一派的人。
這個外家,實在是太強了。
“竟真是這個原因。”
武惠妃慘笑,“我自詡了解他,卻不知他竟然當真怕旁人威脅他的位置怕到了這個地步。”
害,我要是不問老師我也不知道竟然有人前后差距這么大、愛權力愛到了這個地步呢李長安在心里嘀咕。
“我原本也猜到了這個原因,只是不太愿意相信罷了。”武惠妃卻又轉了個話題。
“我昨日還想著,若是因為我的原因李琩才當不了太子,我便把最后一顆棋子落到棋盤上,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