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進士科取人只有明經科的十分之一不到,但是一旦考上進士那也沒啥用,王維還是狀元呢,照樣郁郁不得志。
沈初苦笑“我明白了。”
他憑自己一定考不中狀元。
“面子工程終究還需要做一做,如今已經六月了,再有三月今歲科考就要開始了,老師也該去長安投一投行卷了。”
李長安厚著臉皮拿起墨條隨便磨了兩下,從一沓新紙中抽出一張鋪在桌上,又把方才沈初隨手擱下的毛筆拾起來塞進沈初手中,最后才轉身離開,行到一半又回頭道“我這次恐怕無法和老師一同回長安了,這就要到了豐收的時候,漳縣這邊離不開我。”
“百姓最重要。”沈初抿唇笑了笑。
“開考之前我一定趕回去。”李長安偏了偏頭,“王昌齡可以先隨老師一同回長安,讓他帶著我的名帖去吏部。”
“你居然不多留王昌齡一段時間”沈初挑眉。
李長安哀嘆一聲“再留下去,孟浩然的夫人也要管不住他們喝酒了。再說邊關才是王昌齡的歸宿,我日后肯定會去邊關待幾年,到時候再聚也不遲。”
“我去備宴給老師餞行。”
李長安蹦蹦跳跳離開了書房。
沈初站在書桌前,看著面前的白紙。
陽光從窗欞中透進來,將微黃的紙頁照成金黃色,許多東西壓在沈初心頭上。
過了許久,沈初才提筆沾墨,在白紙上寫下一行行小字。
卻不是他的行卷,而是一篇論文。
彌封與譽錄科舉制度的演變
洋洋灑灑一揮而就。
一寫就是三個時辰,寫到月上柳梢,書房中點起了燭火,這篇五千字的論文方才完成。
沈初扭動著自己僵硬的手指,看著桌面上這厚厚一沓論文,臉上卻不見笑意。
他靠在椅背上,搖了搖頭,將他寫了一下午的論文拿起來舉到燭火上,火苗很快就點燃了紙頁。
沈初將紙頁拋至地上,看著他的心血化作飛灰。
行不通,統統行不通。
大唐的科舉制不公平不在于糊名不糊名,而是在于世家,只要世家大族還在,科舉制就永遠不會公平。
五姓七望的子弟都不屑考科舉,考科舉能分到的官位還比不上他們父輩蔭蔽的官位。就算科舉公平了又能如何官員想要升遷不還是照樣要依附世家和權貴。
沈初輕嘆一口氣。
就連他自己,也需要依靠權貴才能中第。
第二日,李長安在府邸中給沈初辦了個小小的餞行宴,沒有大操大辦,只請了幾個親近之人。
宴會散去,天色已經黑了,沈初和李長安送別了友人后就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初卻睡不著,他今夜飲了許多酒,都是他親手釀的酒,酒的度數比大唐普通美酒度數要高上許多,喝得沈初也有些醺醺然,躺在床上實在是輾轉反側,索性干脆坐到院子中,仰天望著明月。
“老師亦未寢”隔壁房頂上忽然冒出一個小腦袋瓜來,沖著他招手,“那邊有梯子,老師順著梯子就能上來。”
等到沈初上了屋頂才發現這屋頂上竟然別有洞天。
這一片屋頂上沒有鋪瓦,而是用一整塊石板留出了一個可以容納三個成年人躺下的平地,上面還鋪了一層刷了木漆的木板和一層茅草。
“我專門找匠人改造出來的地方。”李長安盤著腿對沈初招手。
“老師在宴會上情緒就不對,我從前從未見你喝過那么多酒。”
沈初做到李長安身邊,也盤腿靠在旁邊高出一節的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