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他們就敢如此羞辱忠良之后嗎”李長安問樊寧。
樊寧搖搖頭“祖母說讓我們不要去搭理他們。姨母說薛家沒落了,惹不起只能忍著。”
畢竟這些人的做法不違背唐律,就算告官也無濟于事,而且薛家要是敢告官,那才是自討苦吃。
“禍不及妻兒,如此手段未免太過低劣下作。”李長安顰起了眉毛。
李長安現在倒是能理解薛家人為什么會投靠安祿山反唐了。
若她是薛家人,自己祖父、父親都曾在戰場上立下了赫赫戰功,自己也是學了一身本事摩拳擦掌想要報效帝王,結果就因為家里一支親戚犯了事得罪了宰相。
這個小肚雞腸的宰相斷了自家子弟的仕途不說,還欺負家中的婦孺,往光天化日之下往自家老宅墻上潑泔水,在門閥觀念依舊嚴重的如今,做這樣的事就是當著天下人的面把自家祖輩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打下來的臉面碾在腳底下狠狠踐踏啊。
賊老天的,都被欺負成這樣了要是還不造反,那跟窩囊廢又什么區別既然世代忠良的名頭在被欺負的時候一點用都沒有,那就干脆舉旗造反得了,反他皇帝老兒殺他個流血漂櫓
這事主要還是李林甫做得太不地道了,人家得罪你的仇人都已經死了,你還遷怒仇人的遠房親戚,不讓人家家中子弟入仕,逼得男丁遠走邊關不說,還欺負人家家里的婦孺
做人留一線,誰知道今日的贏家不會是日后的輸家呢。禍不及妻兒,這個道理屬于官場上的默認底線。就連隋煬帝的玄孫子楊慎矜如今都還在朝中擔任監察御史,皇帝尚且沒有絕了前朝帝王后人的入仕路呢。
李林甫心眼未免也太小了。
薛府之中。
薛如意送走了李長安和樊寧,回來稟告給樊老太君。
“人送走了”樊梨花靠在枕頭上,精力看著比方才要好一些。
“送走了。”薛如意聽到樊梨花的聲音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咬著嘴唇,“那些人又來了,正往咱家墻上潑那些腌臢東西。”
樊梨花輕輕嘆息一聲“由他們去吧,咱們只管緊閉府門,護好家中女眷。”
她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要是放在五十年前,樊梨花一定會親自提著紅纓槍把這些侮辱她的人都刺死,然后將他們的頭割下來扔到李林甫面前。
可是現在她已經老得快要死了,提不動槍了,只能忍氣吞聲。
“阿娘,今日那位李娘子到底是何人您把寧兒交給她,她能好好對寧兒嗎”薛如意眼眶又紅了。
樊梨花緩緩道“她是李唐家的一十九娘子,壽安公主李安娘。”
跟著公主的確是個好去處,而且今日看,這位壽安公主也是個性子好的,寧兒跟著她應當不會受委屈。薛如意這才放下心,又開始念叨起其他人來,“寧兒有了好去處,可大兄一兄還在外面,也不知道他們要受多少委屈”
“你先出去吧,老身想歇一歇。”樊梨花被自己女兒念叨得頭都大了,只能隨意找了個理由打發了薛如意。
待到屋中安靜下來之后,樊梨花才嘆了口氣,伸手從枕頭下面摸出了一個龜甲。
“亡薛家者,我兒也。”樊梨花干枯顫抖的手撫摸著龜甲,喃喃道。
這里的兒指的并不是樊梨花的親生兒子,而是薛訥弟弟薛楚玉的兒子,薛楚玉夫人早亡,他的兩個兒子薛嵩,薛昽便交給了樊梨花撫養。
薛嵩五歲時,樊梨花的老師黎山老母下山來看她,指著薛嵩說“此子腦后有反骨,日后必定會是個禍害,害了薛家”。
此事被薛家人瞞了下來,并沒有流傳出去。
薛家世代深受皇恩,怎么可能會出反賊呢當時就連樊梨花這么認為,只是如今看來,薛家受到這樣的欺負,的確要出一個反賊了。
可樊梨花年輕時就不認命,她如今雖然老了,被磨平了銳氣,可樊梨花的心臟還沒有停止跳動。
她還是凡人,她想流有她的血的后人活著。
樊梨花閉上了眼睛,布滿溝壑的手指狠狠攥住了龜甲,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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