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在一個時辰之后就知道了李林甫的死訊。
她心里沒什么感覺。
她對李林甫動過手,那是為了百姓,她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奸臣就是禍害。她也和李林甫結過盟,那是一場權力的交易,不牽扯一絲一毫的真情實感。
李林甫一定也在背后查過她,可能也曾經想給她添點麻煩,可不知道為何最終還是沒動手,或許是沒來得及,也或許是有更要緊的敵人。
所以李長安回到長安城以后也沒有特意去見李林甫一面。本來李長安是想著從李林甫留下的黨羽里面挑挑揀揀,看看能不能挑出一些值得她發出跳槽邀請的人才。
結果不盡如她意。
能跟李林甫混這么多年的人,跟他都是一丘之貉,加上李林甫從楊國忠背叛他之后就又加大了黨羽篩選力度,總歸他的黨羽里面沒有一個值得李長安發出跳槽邀請的人才。
偶爾有幾個能力看著還可以,但是都有欺壓百姓無故害人性命的前科,在李長安看來個個死有余辜。
李隆基的朝廷已經成了這世間最骯臟的大泥潭,有能力的正直官員大多都被排擠到了地方,剩下的官員要么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和奸臣同流合污混日子的官員,要么就是依附李林甫或者楊國忠的奸佞,李林甫容不下正義,楊國忠也容不下正義,就連李隆基也容不下敢直言勸諫的正義之臣。
李隆基也很快就收到了李林甫的死訊。
他愣了愣,盯著面前赤黃色的紗簾,不知在想什么。
嘆息、哀傷、悲切最后定格在了恐懼上。
李隆基害怕了,他怕自己也快要死了。李林甫和他年紀差不多,平日也是養尊處優,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一場病就能把位高權重的右相拖死。
捫心自問,到了右相這個地位,李林甫能掌握的東西已經和他差不多了,他能享受的靈藥,李林甫也不是尋不到,他能找到的大夫,李林甫也能找到,可百年的靈芝千年的人參當飯吃著也沒能治好李林甫的病。
李林甫還是死了。
李隆基一想到自己也可能因為一場莫須有的病癥便病死,就覺得畏懼。昔日他面對自己的祖母,也是這般畏懼,可自從則天皇帝退位以后,李隆基已經有幾十年沒有過這樣的畏懼了。如今面對擺在眼前的死亡,李隆基又有了這樣的畏懼。
他得養尊處優,好好享受,萬萬不能再操勞國事了,李林甫這個病說不準就是累出來的。
李隆基猛然回過神,立刻吩咐“派人快馬加鞭去把楊國忠叫回來,速去。”
頓了頓,又嘆息一聲道“林甫為朕,為大唐嘔心瀝血數十年,追贈太尉、揚州大都督,加班劍武士、西園秘器吧。”
到底君臣一場,他也該給為他盡心竭力大半生的老臣一個體面。
第二日,李林甫病故的消息便已經傳遍了長安城。
李長安也來了李府,卻沒有入內,只是站在不遠處看著披麻戴孝的李林甫后人各個面帶悲切進進出出。
李府內的哭聲震天,李長安看到了李騰空,她也穿著一身麻衣,短短數日,李騰空又瘦了一圈,背薄的像一張紙。
今早下了一場細密的秋雨,如今雨停了,在日光下青石板升騰起陣陣霧氣,這條無名小街像一條涇渭分明的分割線。
街西是李林甫的宅院,白布黑紗,來來往往的孝子賢孫各個披麻戴孝,哭的肝腸寸斷。
街東則是成行的煙柳,柳下已經站了許多人。李長安看到了韋柔和李明錦,她們和一個面帶白紗的白衣女子站在一起。
李長安走到了李明錦身邊,走進了李長安才看清這個女子身上穿的不是白裙,而是麻衣,披麻戴孝。
李明錦扯著李長安往一邊走了幾步,避開了韋柔和麻衣女子,才壓低聲音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