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
城破的這一日,李適之領著三百余愿意以身殉國的將士沖入了敵軍之中。
沒有八百人戰勝十萬人的再一次奇跡,李適之滾燙的熱血撒在了長安城的城門之上,他的頭顱被割下來懸掛在長安城門上示眾。
那顆頭顱上依然帶著死前視死如歸的微笑。
安祿山占據長安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入住大明宮,而后下令搜殺李唐皇室,又把還沒來得及逃走的朝廷大小官員全都抓了起來,倒是沒有殺,只是囚禁著,愿意歸降他的官員也既往不咎接著用。
叛軍在長安城肆意劫掠著,沖入權貴府邸就開始肆意搜刮,權貴府邸首當其沖,而后就是東市西市的鋪子還有尋常百姓家。
壽安公主府和楊國忠府被安祿山親自派人查抄以泄心頭之憤。
元虛生的道觀逃過了一劫,有不少朝廷投靠叛軍的權貴和元虛生都有往來,元虛生又拿出重金打點,加上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忽悠,最終還成功勸動了負責打掃戰場的叛軍將領做一場法事。
安祿山問了一嘴,叛軍將領遞上了元虛生編的瞎話。
長安城是李唐皇室百年定居的都城,范陽軍本就是外來之人,又在長安城外打了一場仗死傷了許多人,倘若不處理可能會影響風水,進而影響安祿山身體。
還隱晦表示了李適之的頭顱懸掛在長安城門上會沖撞安祿山的命格。
元虛生多年來糊弄中老年人的經驗,年紀越大身體越不好越怕死,只要說會影響他們身體,多離譜的瞎話他們都愿意相信。
安祿山聽完解釋之后非但沒有阻止此事還專門叮囑手下配合。
造反之后的這段日子,安祿山整日提心吊膽殫精竭慮,生怕有一處不對就全盤功虧一簣,一刻也不敢放松。
尤其是攻打洛陽的時候久攻不下,更是讓他急出了一嘴的燎泡。
數月的高強度奔波作戰和巨大的焦慮引發了安祿山的舊疾,安祿山總是餓,一日從兩餐加到四餐,每夜要驚醒三次,眼睛也開始看不清東西,這一切都讓他的性格越發暴躁。
只是找了幾十個大夫也沒能治好他的病,被元虛生這么一說,安祿山疑心起了莫不是鬼神在作怪。
安祿山一向不相信鬼神之事,他自稱光明神也只是為了提高自己在胡人中的威望,對他來說,鬼神只是他達成目的的工具罷了。可面對絕癥,安祿山無計可施,也只能把希望放在鬼神上。
元虛生哄騙安祿山把李適之的頭顱從城門上摘下來交給他銷毀,又趁著打掃尸首機會把李適之的尸體換了出來,找個勘測風水的由頭鉆入了山中。
“老家伙,你死的真慘啊。”元虛生從馬車上把黑色布袋扛下來,氣喘吁吁扛著李適之的尸體走了五里路才把他放下來。
這地方人跡罕至,只有人能爬進來,馬都進不來,是元虛生前幾年到山中訪友的時候發現的僻靜之地。也多虧他從小跟著師父師兄住在荒無人煙的深山道觀中,遇到什么偏僻地方都要鉆一鉆,這才能找到這么個僻靜地方。
元虛生解開布袋,把李適之的尸體露出來,看著尸體脖子上那一圈縫的奇丑無比的白線,悲上心來,拍拍他這個老伙計的肩膀:“我頭回干這活,縫的不好你也擔待些吧。”
只是再沒有人回應他了。
元虛生悶頭開始挖坑,拿著一把不大的鐵锨,從中午一直挖到日頭西移,才終于挖出一個能把人埋進去的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