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李亨嘶嘶往外吐著字。
“太子妃。”
韋柔居高臨下俯視著李亨,糾正:“是前太子妃。”
“韋柔,讓我殺了他!”杜二娘走過來,手中拎著從一個士卒手里搶來的長劍,垂著手臂,任由劍尖翻開泥土,一步步走了過來。
“你們怎么敢!”李亨又驚又怒,牙齒顫抖著。
他怎么都沒想到是他的女人要殺他,分明他與她們利益一致,韋柔,這是他的前太子妃,雖說如今已經不是了,可他們之間還有情誼,他的兒女們都還認這個母親啊,還有杜二娘,他如此寵愛她,繼位之后必定會封她為妃,為何她也要殺了自己?
“我為什么不敢!”杜二娘瘋癲道,“你害了我全家,我不殺了你,誰來給我全家陪葬?”
她提起劍,泄憤捅著李亨,甚至還特意避開了致命之處,只是讓李亨疼得滿地打滾。
“我阿爺阿娘,我長姐幼弟,奶大我的奶娘,教我騎馬的管家,她們全死了,被活生生用刑打死了!就因為交構東宮,她們就全都橫死了!”杜二娘不再偽裝,臉上再也沒有了溫順,而是布滿了猙獰的恨意。
盡管她已經捅了李亨數劍,可這些還不夠,她全家上下十八口被活生生打死該多疼啊,那時候他們哭的多慘啊。
可李亨這個懦夫,非但沒有給收他連累的岳家求情,還忙不迭休棄了她,和她撇開了關系,甚至連派人收尸都不敢做。
杜二娘去給自己父母收尸的時候,一群綠豆大的蒼蠅正趴在她父母臉上吃他們腐爛的血肉。
一個女兒要怎么才能忘記被她連累死的父母?一個妹妹要怎么才能忘記被她連累死的姐姐?一個姐姐要怎么才能忘記被她連累死的幼弟?
李亨想逃,可是杜二娘完全不給他逃走的機會。
杜二娘碾著李亨的胳膊,大笑:“你不是為了太子之位誰的命都能舍棄嗎?怎么今日卻舍不得你自己的小命了。”
她忍著恨,裝作溫順回到李亨身邊,就是為了能有報仇雪恨的一刻。
“瘋子,瘋子……”李亨有氣無力,渾身血水混著泥水被雨水沖刷著在身下形成了一灘血泊。
李亨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死在他的女人手上,他曾經那么輕易舍棄的女人手上。李亨從來沒有把他的妻妾放在眼中,在他眼中妻妾和一件華美的衣裳沒有區別,所以杜二娘回到他身邊,李亨絲毫沒有懷疑過杜二娘的用心。
誰會在意一件衣裳的愛恨呢?
李亨想過自己會如三個兄弟一般死在他的父皇手上,所以他怕李隆基怕的要死,為了保住自己,他每次遇到難事都毫不猶豫舍棄妻妾。
為了大業,一切都值得,有了江山,還怕沒有美人嗎,李亨一直這么想。
可他錯了。
這兩件被他隨手拋棄的衣裳成了吊死他的繩子,勒在他的脖子上越來越緊,如今把他勒死了!
韋柔走了過來,她情緒比杜二娘要穩定許多。
畢竟她的兄長是的確勾結了邊將,最后也只是被一杯毒酒毒死,杜二娘卻是父母姐弟都被活生生刑訊至死。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還有一個會喊她阿娘的女兒,愛比恨更強大,可杜二娘卻除了恨一無所有。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韋柔手中握著長槍在李亨身上比劃著。
“很奇怪嗎?在想為什么你曾經的女人會想殺了你?你能恨,我們自然也能恨。”韋柔垂下眸子平靜看著李亨,“沒有誰比誰高貴,你的太子之位,在我和二娘眼中什么都不是。”
“李亨,我們也是人,不是只能逆來順受被你用來保住地位舍棄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