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子時動手。”李長安翻了翻手中的密報。
三個月之前,李長安在派人傳信給李岫讓他阻止史思明帶兵支援河北的時候就已經在設想今日了。
安史之亂能持續那么多年的原因,一個是李隆基李亨父子的各種微操,另一個就是安祿山陣營換的人太多了,安祿山死了有安慶緒,安慶緒死了還有史思明,史思明死了還有他兒子史朝義這個禍害。
她不想跑來跑去挨個平叛,她只想把這些禍害都聚集在一起一網打盡。
只是讓李長安沒有想到的是史思明還拉上了嚴莊。
史思明、嚴莊,安祿山手下的一文一武聯合起來什么事做不成呢。
也不枉她還專門給長安城里的這一伙的人制造出的安穩假象,外憂內患先平外憂,可倘若沒有外憂呢?如今“壽安公主”遠在鄴城,哥舒翰被逼兵退,王忠嗣又被攔在陜郡之外,史思明自然要趁著沒有外憂之時先把內患解決了。
正月十五,上元節。
長安城依舊蕭條,沒有一夜魚龍舞,只有千萬家緊閉的木門。
安慶緒剛從史思明府上回來,他的手被北風吹的冰冷,心中卻一片火熱。
安慶緒的母親是安祿山的第一任夫人,那時候安祿山還沒有起家,糟糠之妻也只是沒有才貌的普通婦人,并不得安祿山寵愛。第一任夫人死后,安祿山又娶了續弦,這時候安祿山已經位高權重了,娶的續弦貌美聰慧,給安祿山生下了小兒子。
安祿山本就不喜歡木訥的安慶緒,幼子出生之后就更加偏愛幼子了,早在還是節度使的時候,便只把幼子帶在身邊教導。
安慶緒時常擔憂自己的父親會拋棄他這個木訥長子,反而把家業都留給幼弟。尤其是安祿山病重之后,屢次呵斥他,對他十分提防。安慶緒更加憂慮起自己的性命,倘若父親為了幼子殺了自己怎么辦,或者來日幼弟上位殺了他怎么辦。
就是這個時候嚴莊找到了安慶緒,告訴安慶緒他愿意幫助安慶緒上位,甚至還幫安慶緒拉攏到了史思明。
安慶緒大喜,被嚴莊一鼓動就有了先下手為強的心思,打算在安祿山還沒來得及對他下死手之前先除掉安祿山,只要父親死了,他這個長子就能名正言順接管父親留下來的勢力了,再也不用擔心被父親或者幼弟所殺。
安慶緒深吸一口氣,回憶起方才在嚴莊宴會上所見到的幾位大將,心中更加安定。
看來軍中還是更支持他這個長子。
而史思明和嚴莊則更加忙碌,安慶緒那個蠢貨只是被他們推出去頂罪的替罪羊,明面上是安慶緒要殺父奪權,實際上卻是他們要殺安祿山奪權,他們才是真忙的兩個人。
奪權不是一拍頭提著刀往前沖就能成的事情,安慶緒只需要背黑鍋,他們要考慮的事情就太多了。
長安城中,表面還是一片風平浪靜,實際上卻已經是一觸即發。
正月的風依舊寒冷,刮在臉上像刀子一般,晨霜像厚重的白鉛。營帳內,士卒忙碌穿梭著,檢查弓箭、整理鎧甲,面甲下是緊繃的肌肉和堅毅的面容。
經歷過十幾次戰役的洛陽軍早已經不再是當初站在虎牢關城墻上被叛軍嚇得握箭的手都發抖的新兵了,鮮血和戰火,將洛陽軍磨礪成了一支百戰精兵。
“公主有太宗皇帝之風。”王忠嗣來給李長安送行,他滿臉嚴肅,拱手,“此戰兇險,臣不比多言,只望公主一切小心、旗開得勝!”
李長安眨眨眼:“好哦。”
王忠嗣以為她走的是兵家四派中的兵形勢,雷動風舉,后發而先至,離合背向,變化無常,以輕疾制敵者。就是霍去病和李世民這個路線,指揮專一,先發制人,兵貴神速,缺點就是總孤身犯險,危險性大。
可李長安自己知道她就不是兵形勢。
在別人眼中,壽安公主親領三千精兵,破潼關、入長安,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與安祿山決一死戰,等同于霍去病深入大漠和匈奴王決一生死,危險系數五顆星。
在李長安眼中,潼關不用打,自己人,長安城守城門的人現在也是自己人,史思明幫她把安祿山周圍的防守力量調開了,安祿山和史思明狗咬狗打成一團沒心思提防外敵,這時候就該趁機里應外合把逆賊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