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沒有死在戰場上,也沒有死在同僚手中,反而是被一個詩賦極厲害的文人殺死在了自家院內。
李白目中平靜如水,他等著田承嗣不動彈了之后又狠狠補了一劍,直接將田承嗣的脖子割斷了一半,確認他一口氣都不剩了之后才松開捂著田承嗣嘴巴的手,抬劍
割斷了那一塊染血的衣袖。
又把田承嗣扶到胡床上,把剩下半壇美酒澆在田承嗣身上,用酒氣遮掩住血腥氣,裝作田承嗣只是醉倒睡著的模樣。
“殺你者,大唐第一劍客李太白是也。”李白歸劍入鞘,彎腰在田承嗣耳邊說了最后一句話。
他今日殺田承嗣不是為了一時之快。
田承嗣非要為一己之私而讓范陽百姓民不聊生,大唐天下戰亂不平,田承嗣該死。
李白毫不猶豫轉身離開了院子,對守在門外的仆人道:“你家郎君喝醉了,如今已經睡了,他今日心情不好,你們莫要吵醒他,再吃了掛落。”
仆人看了眼院內靠在胡床邊上,手邊還倒著一個酒壇的田承嗣,不疑有他,還貼心關上了院門怕外面的聲音把田承嗣吵醒。
李白離開了田承嗣府上,直接牽著馬直奔城門,出了范陽城之后才爽朗大笑,只用雙腿夾住身下白馬,自己則雙手大張伸了個懶腰。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
與名。”李白目的明確直奔山林而去,一邊策馬奔騰一邊高歌。
田承嗣已死,不怕賈循不開城門投降大唐,范陽軍沒有將軍,賈循一個文臣壓不住軍隊,更難帶兵抗唐,倘若想要活命,就只能開城門投降。
此事已了,他也該離開了。
李白從腰間解下自己的酒葫蘆,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昔日年少,曾寫‘結發未識事,所交盡豪雄’,如今想來,實在該慚愧啊。”
年少時候結交一些三教九流之輩,散盡千金,便以為是英雄,殺幾個攔路打劫的小賊,便覺得做了豪杰。
如今方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非任俠,自恃武力而恃強凌弱,非任俠,結交少年千金散盡,亦非俠。
“托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當朝揖高義,舉世稱英雄。”李白大笑一聲,從記憶中扒出了自己年少時候做的詩,再讀來只覺得可愛極了。
“那時候妄稱劍客啊。”
年少不知俠為俠,不知“義”為何,做了許多荒唐事。
所幸如今還不晚。
李白把自己腰間這柄還染著逆賊鮮血的長劍抽出來端詳片刻,高高揚起嘴角。
他終究還是做了一回劍俠。
“如今倒是可稱一句‘當朝揖高義,舉世稱英雄’。”李白翻身下馬,把白馬身上的馬具都解了下來,拍了拍馬。
“我逃命去了,你也自行離去吧。”
白馬打了個撲鼻,唾了李白半臉唾沫,李白也不惱,只是一抹臉大笑,“雖說白寫‘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可白還有友人未會,還舍不得死,我入山逃命,實在不方便帶著你。”
他有充沛的山林生存經驗,扎進深山之中便是魚入海鳥入林,田承嗣的手下想要報仇也抓不住他,這是李白決定刺殺田承嗣之前就想好的逃跑路線。
白馬長嘶一聲,也不知聽沒聽懂,蹭了蹭李白的胳膊,轉身跑走了,颯沓如流星。
李白也一頭扎入了山林,片刻就再也找不到蹤跡了。
天色將黑,田承嗣府上的仆人終于忍不住鼓起勇氣推開院門走到田承嗣身邊。
“郎君,醒一醒,到房內去睡吧。”仆人輕輕喚了幾聲,田承嗣卻一動不動。
仆人心生疑惑,抬腳往前走了兩步,瞬間面色大變,抬起手輕輕推了推田承嗣。
頭顱欲墜不墜,一雙眼睛死不瞑目。
“啊!”
仆人尖叫著,手忙腳亂跑出了院子……
范陽太守府,賈循驚愕萬分,倏然起身,不敢置信質問來報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