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弓站在庭院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烈焰業火之中煎熬焚燒。
他不能心軟,不可能心軟。
如一尊凝固的神像,入定的魔佛。
察覺到一個黑影從后院竄出來的時候,他只以為那是回稟的死士,整個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他突然不想看到她滴血閉目的頭顱,也不想用她的頭顱做提燈用以自省了。
他不想見她。
不想再見她
只是那影子越過他沖進屋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九郎”,謝玉弓像驟然被從水中撈起,像耳邊蓋著的什么被撕扯開來。
他陡然從入定”之中醒來,睜開了一雙浸透了血色的可怖眼睛。
那是他生生殺了自己的渴望,親手撕裂他可恥的軟弱,所爬滿眼眶的血絲。
太可憐了。
如果他謝玉弓要可憐到在一個滿口謊言的騙子那里,尋一份虛無縹緲的溫軟,他死去的那些親眷娘舅,他滿腦子情愛不得好死的娘親,都會成為他的明天。
成為他黃泉路上的同路人。
可是在那聲“九郎”穿透耳膜刺入心臟,謝玉弓像是疼得發抖一般,整個人都輕微地戰栗起來。
她還活著
她怎么可能還活著回來
白榆沖進屋子里面找了一圈,沒能找到人,立刻沖出院子,準備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謝玉弓可能親自出動去殺她這個叛徒了。
那就等謝玉弓來找她,必定得是謝玉弓,不能被其他死士先找到。
這一場“躲貓貓”玩的是命。
但是白榆沖出屋子,余光捕捉到了一個幽黑的人影,岸立庭院之中大樹之下。
勁瘦高挑,身材火辣,一看就是謝玉弓。
她可是親自上手丈量過的
謝玉弓顯然也看到她了。
白榆只猶豫了001秒,就立刻像炮彈一樣沖向了謝玉弓。
“九郎”白榆徑直撞在謝玉弓的懷中,雙臂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
直把謝玉弓沖得向后兩步,“砰”地一聲悶響,撞在了粗糲的樹干上。
謝玉弓低下頭,入目就是他等待的頭顱,抬手便能輕而易舉地擰下來。
他等了一夜,但是現在卻仿佛失去了抬手的力氣。
好似她乳燕投林般地那一撞,將他的魂靈擠出了身體,他恍若隔空垂眸,眼帶鄙夷,漠然看著樹下被一雙潮濕泥濘的手臂緊緊擁住的自己,表情扭曲,雙目赤紅,卻沒有幾分決絕的殺意。</p>